所以在这种时候当看到一个头戴包头巾,身穿萨巴列,腰间配着奥斯曼人特有的基利弯刀的男人出现在一条船的甲板上时,整个码头在那一刻就好像一切都瞬间凝固了似的,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甚至有人因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紧张得忘记了别人递过来的货物,任由东西落在地上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一瞬间卡里波港里的人们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呆的望向那个站在船边跳板上有趣的看着眼前一幕的奥斯曼贵族,然后人们的眼神随着他迈动步子缓缓向前,直到那双做工华丽,镶着繁琐花纹的靴子在跳板末端停住,然后靴子的主人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稳稳的踩在卡里波的土地上。

当那只脚落在地面带起隐约尘土时,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似乎都听到了靴子落地时发出的那令他们心灵震颤的沉闷声响,而事实上那个奥斯曼贵族在迈出第一步后的确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感受脚下的西西里土地给他带来的不同的感觉,然后他就迈出另一只脚,这时候这个人已经完全站在属于卡里波,也属于西西里或者说是欧洲的土地上了。

一个收税官舔着嘴唇站在原地,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过如果一个异教徒站在自己面前时他会如何勇敢,甚至还想象过在与异教徒的战斗中他最后因为寡不敌众不幸被俘,然后在面对异教徒的拷打与利诱时却坚定不移,最终在他死的时候肯定是手握十字架高呼主的圣命不屈殉教,而他的死也肯定如那个法兰西的女骑士一般唤醒和激励了所有人,最终在他伟大形象的感召下基督世界战胜了异教徒,而他也因为勇敢忠诚与不畏死亡的伟大事迹而被教廷封为圣人……

这样的幻想让收税官甚至一度暗暗期望奥斯曼人尽快打过来,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实现他那殉教封圣的崇高梦想,可是当一个真正的奥斯曼人出现在他面前时,收税官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两条腿不住的打颤,手里拿着笔的手因为颤抖在书写板上不停的敲着,留下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墨渍污痕。

“请小心点,那可是我的入关文书。”休伯特·范·格罗宁略带不满的提醒着眼前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说不定下一秒就可能两眼一翻昏过去的收税官。

“摩,摩尔人,你的船上有个摩尔人!”收税官终于清醒过来,他几乎是吼着的对格罗根宁大叫着,然后他一下扔掉书写板,大声叫喊着向不远处的港口哨亭跑去“摩尔人,这里有摩尔人!”

格罗根宁有点无奈的看着收税官绝尘而去的背影,然后没过多久就看到几个举着明晃晃的刀枪的人影向这边奔来。

“你们的人就是这样欢迎谋求和平的使者的吗?”尽管那些人来势汹汹,但奥斯曼人却丝毫没有显出一丝惶恐不安,他慢慢走到一个同样脸色惊慌的工人面前,从他肩上因为慌乱而不慎撒出来粮袋缺口里抓了把小麦放在手里捻了两下,拿起一颗捏碎外壳放在嘴里尝了尝“这小麦不错,是新收的。”

说着他向远处一条靠在岸边的运粮船看了看,蓄着浓黑胡须的下巴动了动,露出个颇具意味的笑容。

“看来我们的确吓到了很多人,这些粮食就可以作证,不是吗?”

看着奥斯曼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格罗根宁面无表情的继续望向那些跑来的码头士兵。

他很清楚奥斯曼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西西里,奥斯曼人并不陌生,在几个世纪这里曾经被当时还被称呼为萨拉森人的阿拉伯人统治着,长达近两个世纪的统治让这座地中海最大的岛屿留下了众多属于东方的印记,其中就有很多来自东方的农作物在西西里被推广种植起来。

所以只要稍微注意那些流传留下来的各种古籍文献,奥斯曼人就可以很轻松的知道西西里堪称是地中海上一座巨大的农作物乐园,这里的人大多数时候都不会为粮食发愁,更由于气候原因,西西里南方的各地更不会轻易出现缺粮这种事。

而现在卡里波城却忽然出现运送大批新粮的船只,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这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但是格罗格宁知道,身边的这个奥斯曼人却因为有着异乎寻常的洞察力,所以肯定已经从那条运粮船上得到了启发,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