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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正是儿子想要跟您说的话!”长孙冲罕见地与长孙无忌针锋相对起来:“父亲莫要忘了,长孙氏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陛下对父亲的优待,一般是因为与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另一半是因为姑姑。父亲的才能,虽然是上等,但却并不出挑!除当年阴谋事之外,父亲可曾对这个国家,有过特殊的功劳么?”

“你说什么!”长孙无忌瞪圆了眼睛,气得发抖:“你这逆子,口出忤逆之言,你、你……”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长孙冲豁出去了,大声道:“以往父亲做事,虽没有大功,但毕竟忠心耿耿。但自陛下登基以来,形势初定之后,父亲做的事情,便是距离‘忠’这个字也渐远了。父亲所谋划者,无不为了长孙家。为了私利,而置朝廷,陛下次之。陛下宽宏,不追究父亲的过失,但父亲却不醒悟!”

“长孙家的兴盛,不在于父亲今日谋划多少,而在于长孙家能否简在帝心。这粗浅的道理,父亲竟是看不透!儿子没有喝什么迷魂汤,恩师教导了儿子本事,却从未要求儿子做任何事情。儿子只是做了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合乎规矩,儿子一定会办,不合乎规矩,儿子一定不会办,无论是谁。便是恩师需要贷款,也是一步一步的按规矩走,便是太子需要贷款,也应如此。大唐银行掌天下之财,不能没有规矩!”

说罢,不顾长孙无忌铁青的脸色,长孙冲躬身道:“儿子让父亲生气,已然是不孝了。忠孝两难,儿重任在肩……”说着,眼泪盈眶,转身离开了书房。

长孙无忌怔怔地看着长孙冲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

而另一处府邸,却是另一派景象。

褚遂良被任为文学阁学士,此后参与机要,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自有人闻风而动,前来道贺。褚遂良年轻,交往也少。但他的父亲褚亮,却是交游广阔。虽说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但是当年的朋友们,可都是个顶个的大人物。

昔年李世民设文学馆,招募天下贤才,王府属官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咨议典签苏勖、天策府从事中郎于志宁、军咨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盖文达、户曹许敬宗等相交,当时称之为“十八学士”。

这十八学士不但一律配享五品俸禄,而且食有鱼、出有车,李世民还命阎立本为他们画像,宠信有加。虽然,在李世民登基之后,这十八人并未都得到重用。但是昔年情意,并没有忘却,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即便不在实权部门,也都有一份清贵的差事,衣食无忧。

今日褚遂良被选为学士,对褚亮来说,无异于后世自家孩子考上了重点大学一般,有人恭贺,自然是要大排酒宴,不醉不归的。

酒过三巡,在座官职最高,权柄最重的房玄龄笑着开口,看向诸人,笑道:“诸公昔年,都是辅佐陛下的谋士,今日不妨猜猜,陛下此举用意何在?”

在场都不是外人,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而且揣摩皇帝心思本就是谋士分内之事,即便传到李世民耳朵里,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借着酒意,许敬宗接话道:“某以为,陛下此举,所为无外乎‘集权’二字。”

于志宁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早年他便觉得许敬宗此人狡诈,故此对他颇有看法。但是这次,他却认同了许敬宗的观点,道:“陛下此举,乃是收议政之权于阁。往后宰相之位,形同虚设矣。决策之权收归君上,议政权分给没有权柄的学士,再无大权旁落之忧。行政权划拨六部,地方上分三司,分管司法、军事、行政,直接对接六部……”

于志宁不禁感叹:“陛下果然深不可测,仅这一手,便可大权独揽,远迈历代皇帝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