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百元,承天景命,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复舟,所宜深慎。今陛下宠信奸佞,闭塞视听,任人唯亲,朝堂上下,乌烟瘴气,旷天下之未有也……”
这是一封弹劾奏疏,弹劾的不是别人,第一个对象就是李世民,先是和他说一番大道理,随即话锋一转,便指出李世民的一身毛病。弹劾的第二个人,却是李牧,说李牧一身纨绔习气,目中无人,罪大恶极,而且身份不明,急需一个说法。要皇帝下罪己诏,幡然改过,并且立即追究李牧的罪过,以正视听。否则……弹劾者在后加了一句威胁:陛下闻隋炀之祸乎?
这一句话的意思是,陛下可曾听过隋炀帝的典故吗?如果不听我的劝谏,陛下离隋炀帝的命运也不远了。
李牧深吸口气,看了奏疏的署名,上面写着:监察御史赵诚。
“赵诚?”李牧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老兄他听都没听过,哪里出来的虾兵蟹将,御史台出名的那几个,他都有印象啊。再说能干御史的,也不应该是傻子吧,大过年的搞这种‘贺表’难不成是活腻歪了?
李牧紧皱眉头,还是想不通。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李世民来的,他的动机是什么?他想了想,又看了一遍奏疏,便看出奏疏中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如果是想要对付自己,为什么要连李世民一起拉下水?须知弹劾这种事,尤其是弹劾自己,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侍妾,成功率很低的事情,可是你要连皇帝一起弹劾上,这成功的希望就基本为零了,因为皇帝不可能否定自己,更不可能因为小小御史的一席话就下罪己诏。
道理很简单,这样一份奏疏给李世民看了,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当然是勃然大怒,站在皇帝的立场上,皇帝自然会想,朕做什么事情,自有朕的深意,要你来指指点点?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朕不听你的便成了隋炀帝,真是岂有此理。
重要的是,弹劾中将李世民与李牧绑在了一起,让李世民有一种这御史把他跟李牧视为一类人的感觉。李牧窃以为,李世民肯定不会想被人看成是自己这么不着调的人。而且自己是李世民重用的,确实也做出了成绩。身为皇帝,有人这样弹劾他的决定,非但不会让他对自己生出恶感,反而会有一种护犊子的直觉,人之常情。
李牧放下奏疏,终于明白,李世民给自己看这个东西的原因了。他是想告诉自己,朝中现在有一股势力逐渐做大,否则也不能如此挑衅。李世民自己不方便做什么,但是他想让自己去调查,把这股势力压下去。
帝王平衡之道,就是这个意思。
李世民看着李牧,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李牧放下奏疏,道:“胡言乱语,大放厥词!陛下若是隋炀帝,那他是什么?至于臣,哼哼,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此人一定是羡慕嫉妒恨,陛下不必理会就是。”
李世民忍着笑,点头道:“罢了,朕不去管他,跳梁小丑而已,理他作甚。”他脸色又变得深沉下来,眉宇之间布满了阴霾,又拿起一份奏疏,递给李牧道:“你再看看这份奏疏。”
李牧不知李世民今日是怎么了?再重要的事情,非得这么着急么?大过年的不去热闹蹲在这儿看奏疏,还有完没完?虽是不情愿,却还是捡起奏疏来,这一份奏疏倒不是涉及弹劾的事,乃是涉及商业税的奏疏,说什么因为商业税,做生意的小商贩入不敷出,民间百姓民不聊生,易子相食等等——
最终,这封奏疏也给出了解决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取消商业税就是,一切恢复原样。
“陛下,这个,臣不知道说什么好。”李牧把奏折扔下,道:“不过臣是这样看的,如果把国家比作一个人,农业是根本,没了农业这人得饿死,所以没有不行。但税赋就像是衣裳,没有,死倒是不至于,光着屁股跑呗,只要不怕笑话也是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