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鞠文泰正色道:“高昌虽然是弹丸之地,但高昌乃是实打实地,自汉魏至今的汉人国祚,承袭的是了汉人的法统。而大唐,却是脱胎于自南北朝之北朝的世家权贵,北朝多外族和汉人的混血,如何能称得上是汉人正统?况且,关于皇室到底是否是陇西李氏的争论,至今也没有个定夺吧?我听说陇西李氏与皇室,似乎并不走动吧!”
“你!”
这件事在大唐人尽皆知却无人敢提,今天鞠文泰提起来,侯君集自然无法反驳,这也能看得出鞠文泰确实是豁出去了。
“再说贸易的问题,这也是逐鹿侯给我的启示。”鞠文泰叹气道:“这件事其实我早就想过了,只是我自以为大唐还没有意识到,故此才掩耳盗铃。但我本该清醒的,大唐终结乱世,一扫中原王朝之颓气,唐皇又是一代雄主,其志不小,号称天可汗。他必然是要效仿汉朝,经营西域的。而经营西域,绕不开的便是高昌,高昌所处的位置,便是西域的门户,丝绸之路的咽喉!”
“咽喉要塞之地,自然不能让他人酣睡。但大唐刚打完一仗,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故此才没有着急动手。逐鹿侯事事料先一步,他设置张家集在高昌边上,再辅以定襄互为犄角之势,互相呼应。自大唐来的商贾,到了定襄,便会等待组成商队,由兵丁护持着直接去往张家寨,然后到骆驼谷,完全把高昌撇在外头了。”
鞠文泰越说越气愤,道:“自张家寨设立之后,高昌的客商少了一半还多,高昌的赋税和人口都在减少!这还不算,逐鹿侯仍没有想要放过我们,他收买了这咽喉要道附近的所有马匪,凡是走大唐指定道路的人,秋毫无犯,凡是路过高昌的商队,从无幸免!甚至有趣焉耆的商贩,本就不应经过张家寨,看到这样的局面,也被迫多绕两天的路,就是为了自己不被抢!”鞠文泰瞪着眼睛,问道:“你们自己说,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侯君集和李绩面面相觑,他们对这些事情,半点也不知情啊。而且就算是知情,他们又能管李牧什么呢?大丈夫做事情,当有手段,这就像是打仗,兵不厌诈,难道要效仿先秦,大家面对面列开阵势互相冲锋么?
当然,这是因为李牧是唐人,所以他们才会这样想,易地而处,若鞠文泰说得都是真的,他们大概也能够理解,鞠氏父子倒向西突厥的原因了。李牧的刀都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只等休养生息……不,也就一年的光景,等到秋天粮食熟了,不用担心后勤的时候,李牧一定会催动这件事,到时候只需要找一个莫须有的借口,面对大唐的攻势,高昌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报——”
忽然一声喊,惊动了帐内三人。一个哨探跑进来,高声道:“禀告大将军,高昌城墙上悬起白幡儿,正在发丧,高昌王子鞠智盛城头继位,发誓要为高昌王报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我大唐决一死战!”
鞠文泰失声道:“你说什么?我儿,我儿他,他竟然——”话还没说出口,忽然鞠文泰噗地一下,喷出了一口老血。他瞪大眼睛看向侯君集和李绩,痛苦道:“真是没有想到,大唐、大唐竟然如此卑鄙——”
“你说什么!我们怎么你了!”
李绩比较清醒,喊道:“快来人,找大夫过来!”
鞠文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指着茶盏,再也站不住了,缓缓倒了下去。侯君集也明白了什么,厉声道:“来人,去吧录事参军张益给老子抓过来!”
门口亲兵立即冲向隔壁帐篷,不多时回来报:“大将军,找不到张益踪迹,恐早有预谋,逃窜了!”
“都是废物!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能逃到哪里去,给我找,翻遍了大营也要找,挖地三尺也要找!”侯君集一身冷汗,他忽然想到,鞠文泰若是中毒死在他的手里,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他的一世英名,很有可能就毁在这旦夕之间。大唐王师,也会因此蒙受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