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后抵达,林延潮先到了一步,待见到顾宪成时,对方则一脸凝重。
入座后,顾宪成即道:“听闻海刚峰的丧仪是宗海兄协助操办的?”
林延潮自从任翰林学士后,众同年与自己见面早都不敢以表字称呼,更不说是现在是礼部侍郎,但顾宪成这一点倒是照旧。当年顾宪成为自己冒死上谏,林延潮记得这份恩情,也一直待他如故,毫不介意。
林延潮道:“大体都还是义学衙门在操办,林某不过帮了一点小忙。”
顾宪成点点头道:“宗海真是高义,海刚峰不为圣上,元辅所喜,宗海明知如此,仍是肯站出来替海刚峰办身后之事。”
林延潮心底一凛,人家说圣人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这为官的,虽没有这个本事,但从别人话里揣摩,那是基本功夫。
顾宪成称申时行不应该与自己一样都是恩师,称元辅二字倒显得生分了。
林延潮问道:“叔时兄,这时候约我有什么要事吗?”
顾宪成点点头道:“确实有些私密话想与宗海商量。”
二人屏退左右。
顾宪成不平地道:“海刚峰复官时候,南京督学御史房寰房心宇屡次上疏诋毁海刚峰,天子内阁不加以处罚,吾弟允成看不过去,与两位同科进士彭遵古、诸寿贤联名上疏,要求处罚房寰。朝廷以越级奏事之罪将吾弟与彭,诸二人一并革去冠带。”
顾宪成之言可谓疾言厉色,林延潮知道他词锋十分犀利,在朝士中常针砭时弊。
顾宪成已经如此厉害了,他的兄弟更了得。
顾允成还是观政进士时,居然与两名同科联名批评一名朝廷官员。此举当然被朝堂之士一致叫好,而且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程序确实错了。
观政进士还不能说是正式官员,只能说相当于实习生,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就敢批评公司中层干部,哪怕说得再有道理,肯定是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