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们欺负吴通判这样的“厚道人”,自是有什么说什么,但眼下林延潮一来众人却都哑巴了。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官员与官员之间,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众官绅们继续装聋作哑,吴通判心底大骂,好啊,这群劣绅,真会看碟子下菜,在他们心底,自己一个通判与知府地位居然差了这么多。
我堂堂正六品通判,在他们眼底就不算事官吗?平日自己可是没少照看他们啊。
林延潮目光扫过众人道:“怎么都不说话?柘县的卢员外到了没有?”
一名五十余岁样貌十分富态的老者,听到林延潮点名,就站起身,勉强立定,身子还有一些颤颤巍巍。
林延潮道:“卢员外,本府问你,今年你准备纳多少粮?”
卢员外左看看右看看,方才他还当面吐了吴通判一脸唾沫,归德府众官绅,差役,官员,人家卢员外是有名的要钱不要命的主。
眼下见林延潮第一个点他的名,是满心的忐忑。
他眼珠一转,满脸恭谦地道:“蒙府台老爷垂问,仆……仆今年缴纳多少粮?当然是府台老爷要仆缴纳多少,仆就缴纳多少,不敢有违。”
啊?
众官绅开始满地捡眼珠子。
哪知林延潮脸一沉道:“卢员外!本府是问你能纳多少,不是要你纳多少!”
卢员外一惊,额上渗汗道:“纳,仆当然纳,只是穷啊,我们也是寅吃卯粮,去年大水一过,就算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现在仆也是干一顿稀一顿的过日子,恳请府台明鉴。”
林延潮道:“本府看过万历九年重造的黄册,你这柘县老家虽有五百亩良田,但又在虞城,宁陵,商丘各县买田设立田庄,记有六千余亩。”
“虞城等地官员催科时,你不是以人不在当地为由推脱,就是以本籍忧免,又在客籍重复滥免,此举堪称衣冠之虐!”
卢员外这样的逃税的手段,在明朝时称为“寄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