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是适合古怪花朵生长的土壤,被聚集在有限天地里的人们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耳边听到的都只有赞美,占据公民数目更广大的普通居民们被养得中立良善,成为容易陷入“羊群效应”的羊。
“有人带头追求‘更高层次的体面’,引领风向标,中下层的群众便纷纷趋从,跟着风向往同一个方向走,这开始看起来毫无问题,不过是普通的从众而已,似乎并不值得过度担心。”
“可如果持续下去呢?如果‘跟着风向走’渗透到人们生活的细枝末节,人人都开始习惯与他人统一方向,最终将这种‘统一’也视作理所当然,然后不再有人记得大家本可以拥有其他选择呢?”
宁副院长平静讲述这放在当年会被认为是杞人忧天的观点,他的感受也十分奇妙。
他正在复述两位故人昔日提出过的设想,把它讲给对它——乃至于对那两人的了解恐怕都还没他多的,对方的孩子听。
“你的父母不是单纯出于对自身事业的热爱,单出于想要串连文化沟通,才一直那么努力的去做这件事。”宁副院长放下见底的茶杯,“他们还是为了这里,想要在‘玻璃罩’上开一扇窗,让已经习惯活在罩子里的人不说立即去接纳外界声音,但至少,他们能往外看上一眼,通过这个开口去发现世界的不同。”
旁边的服务小机器人十分有眼力见,发现自己服务的几名人类都空了杯底,急急忙忙溜达过来,伸出小机械臂添茶送水。
一时之间,这间会客室里便只剩下热烫茶水滚入杯子里的声音。
沃修注意着崖会泉的神情,身边人没有明显的情绪外露,崖将军好像摆一张镇定冷脸摆惯了,任何关头都能波澜不惊。
但刚才,是沃修在听到“续接文化物种资料”时攥住了崖会泉的手,此时,他们两人已经反了过来,崖将军的手之前安抚在沃修手背上擦过,这会却宛如一只长成了人手形状的钳子,把沃修的手牢牢钳住了。
沃修知道崖会泉一点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冷静。
“我有个地方不是很明白。”沃修代暂时说不出什么的人开了口,“按着这个说法,他们选择文化作为切入点,已经是相对最温和无害的做法,对于它的收效也只是抱有好的预期,但并不强求成果。”
那么,都已经这样选了温和切入点,似乎也没有强求一定要出怎样一番成绩的两个人,他们碍着了谁的眼,为什么还是落得“叛星”的下场。
他们究竟是哪一步触动到了别人的“蛋糕”?
宁副院长听懂沃修没出口的疑问,也并不意外沃修的消息灵通,他已经把沃修和崖会泉默认为同一战线,这让他尽管在想起沃修实际是隶属域外联合,官方头衔还是特殊部队指挥官时有些别扭,隐约感到和这样一号人物谈论星盟的“内务”不太对,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位沃修指挥官和崖将军是秘密合法伴侣。
跟域外联合的人谈“家务事”是不对,但让崖将军的“内人”旁听崖将军自己的家务事,这就很对,完全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