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耆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麦,畜有驼马,南去博斯腾湖十余里,有鱼盐蒲苇之饶,是汉军进取日逐王庭的基地。
而那个侍奉焉耆王的拜火僧也来拜见,汉话说得很溜:“小人名射勿盘陀,乃是粟特苏薤城人(xiè),在此替史萨宝问候西安侯。”
提到史伯刀,任弘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老史在龟兹城女装,向自己发出警告的装扮,一模手臂,居然起了鸡皮疙瘩。
任弘听说,西域都护傅介子这几年和粟特人合作得不错,玉门关外的互市一年比一年大,都护还能确保南北道粟特商队的安全,甚至能对那些“大汉的朋友”减点市税关税。
为了减税,粟特人则要替都护府做眼线,潜入焉耆、车师乃至白山以北的匈奴地区,以经商为名打探情报。
只是匈奴也不傻,右贤王和先贤掸察觉不对,驱逐了领地内的粟特人,甚至派人劫掠粟特商队,更坐实了匈奴“恶神帮凶”的名号。也只有城郭小邦眼馋粟特人带去的货物,暗暗接待他们。
在粟特语中,射勿是神名,盘陀是仆人之意,这个高鼻浓须的粟特人不是商贾,而是传教士,怎么也跑来焉耆做了间谍?
射勿盘陀道:“是焉耆王对火天神感兴趣,将我从龟兹请来讲经,至于劝起反正之事,小人不敢居功,用史萨宝的话说,为善除恶,唯光明故!”
任弘这下明白了,传言果然不是乱说,焉耆王确实有点小奸小恶啊,若非世代传承,正常人类哪会脑子抽筋改信祆教。
虽然这些祆教徒习俗惊世骇俗,但任弘当然不会对他们喊打喊杀,毕竟粟特人和拜火僧都在为汉军背书,那些大汉光明匈奴黑暗的说法,就是任弘当初灌输给史伯刀的,史伯刀自然不信,但帮助汉朝,确实于粟特商贾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今日见当初埋下的种子有了收获,任弘心中一动,想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等射勿盘陀告辞后,任弘暗暗摇头:“史伯刀已是粟特人中的英杰,极富眼光,早早与我合作,但哪怕是他,也会被眼前的丝绸利益迷了眼啊。”
今日粟特人和拜火僧为了丝绸互市的香饵,拼命在西域诸邦宣扬大汉是火天神选中的光明之军,一来二去,恐怕连他们自己人都信了。等十年二十年后,当汉军的赤黄旗帜越过葱岭,出现在粟特人老家河中地区(乌兹别克斯坦),站在“撒马尔罕的金桃”前时,会发生什么?
粟特人怕不是会欢欣鼓舞,欢迎这支来自光明之城长安的“光明骑士”,将他们从康居人、月氏人的奴役附庸下解放出来呢!
反正大汉作为世俗的王朝,祭祀泰一等神也是天子自娱自乐,民间则是哪个神灵就拜谁,几乎不可能像曾经的希腊征服者那样迫害异教徒,收税也绝对比康居、月氏低,定是粟特人理想中的统治者。
再想远点,祆教毕竟历史悠久,是曾经波斯帝国的国教,在安息呼罗珊等地的影响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