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是犁污王子,北山地区三十四口泉眼的主人,坐拥数万头牛羊马匹,是敦煌奸商走私货物的大买主。
可如今,却只是温偶駼王帐下,一个小小的千骑长,一切都因右贤王不公!他父亲战死于张掖,右贤王非但不抚恤,更乘人之危夺了他家的领地牧场,让自己的亲信来占据此地。
皋牙胥心中暗恨,这次右部主力西进攻击乌孙,温偶駼王部奉右贤王之命驻扎北山,侦查河西汉军动静,近来敦煌酒泉频繁调兵,有上万兵驻扎在冥泽,一旦出塞,部众老弱加起来不过万人的温偶駼王恐不敌。
是跟着温偶駼王一起狼狈逃窜,还是学着无数匈奴小王那般投靠汉朝,混个属国归义胡侯甚至胡王的身份,根本就不用选。
用汉人话说,就是右贤王不仁在先,休怪他皋牙胥不义在后!
皋牙胥遣使与敦煌都尉孔璋通洽,孔璋对此事倒是很积极,只可惜这次出塞的汉军,为首的是西安侯任弘,并非皋牙胥更信任的孔璋。
加上温偶駼王提前得知风声逃了,双方少了合击共同敌人的友谊,此刻只隔着十余里便停了下来,相互观望,只派遣译者沟通。
皋牙胥选择在此地投降而非汉塞,有自己的打算,他听说过一些匈奴小王投降后,与自己的部众分离,被带到汉地,从此杳无音信,若是可能,他还是希望能保留自己的武装,并在这次汉匈交战里立些功劳,往后长驻冥泽北山,汉强投汉,匈奴复强则伺机叛归。
所以他也不太愿意只身前往汉军阵前,希望那位数年前曾名动西域的西安侯,能派使者过来让他随便一拜完成仪式,但任弘坚持要皋牙胥来拜见。
双方一时间僵住了,直到先前为孔璋联络皋牙胥的敦煌尉史陈彭祖亲来游说:“西安侯之尊贵,不亚于昔日霍骠骑,王子究竟能否被大汉接纳,全凭他一人说了算,王子之众不如浑邪王,焉敢不往,难道还想要西安侯屈尊只身过来不成?”
皋牙胥寻思了一番确实如此,最好不情不愿带着几个随员前往汉军阵前。
迎面而来的,是汉军吏士被黑戈壁的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几千双眼睛都定定地看着他。而等入了汉军阵中,已无退路,就更由不得皋牙胥了,那些站在两侧的甲士,玄甲也散发着和黑戈壁一样的反光,刺得皋牙胥眼睛发疼。在皋牙胥经过时,他们忽然架起一把把长戟拦住去路,让皋牙胥心惊不已。
“请王子下马。”
陈彭祖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在前带路,而皋牙胥的随从便被拦在这之外,他只能硬着头皮,微微弯腰,从那片戟林中穿过。
虽然才短短几十步,但对皋牙胥来说,却是从未经历的耻辱之路,这一刻,别提多后悔投降之事,更懊恼自己不该亲自过来。
更屈辱的还在后面,他被一个身高体壮,身着重甲的浓髯大汉拦住,那双手粗暴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将佩剑和尖锐之物取走,甚至连脖子上挂着的狼牙也不放过,皋牙胥实在忍不了了,咬了咬牙,用匈奴话大声道:
“难道大汉的君侯,就是这样对待投诚的壮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