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音还是放了陈怀恒致仕。一把年纪,再有雄心壮志,也实在是撑不起这一片天了。他既然想,迟音自然不会强求。

只是,不知道陈怀恒想要致仕这件事,这其中有多少沈明河的手笔。既然沈明河希望,那便由他去吧。

不知不觉天气越来越冷,干清宫的地龙烧得格外暖,迟音把陈怀恒送走后倦倦地躺了几日,可一闭上眼睛却总是想到那个淡漠疏离的沈明河。

他做梦梦到沈明河站在那高台之上,身着白衣,墨发如缎。无视那对着他寒光闪闪的刀剑,唯望着那渺远无际的山河,嘴角挂着和平日一样蔑视一切的冷笑。

笑指着他的士兵们中了计,沈家花了那么多兵力过来和他鱼死网破,却不知道,这殿宇高台上,等着万千兵马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早已经部署了一切,以身诱敌,就是为了调虎离山,然后釜底抽薪,屠尽那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沈家。

或许他的目的就是让整个沈家土崩瓦解,来给他的父亲报仇。

这件事情他上辈子做到了。所以一切都结束得那么猝不及防。

迟音想了好久,都没想象出过沈明河惨死时的画面。

那样的一个人,他算尽一切。他无所不能,他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迟音还记得沈明河出事那日,自己和吕谦在殿里烫了壶酒。吕谦喝着酒问自己,沈明河与沈家内斗,此役该会如何。

那个时候自己自信满满,跟吕谦笑说咱们好歹当了回渔翁,只需要坐在这里等沈明河回来。沈明河破甲又如何,沈家图穷匕见又如何,此役如何又如何?他们窝里斗,占了便宜的总是咱们自己。

他想到了那么多的可能性,但没有一个是沈明河死去的结局。因为这事不可能,不存在,所以他不敢想。

可沈明河偏偏就那么死了,死得让人猝不及防。死后就那么平躺在殿里,等着自己去见他。

那日他带着酒气倚在沈明河发凉的尸体旁,迷迷糊糊的,死活想不通,这人怎么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样。身体发硬,面目青灰,再没了平日盛气凌人的神气。

所有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运筹帷幄,都变成了一个笑话。沈明河像一片轻盈落下的雪花,带着凛冬而来,涤荡一切。却在别人以为他就是凛冬的时候默然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曾经发生的一切,又即将重演。因为这是沈明河早早为自己埋下的伏笔,设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