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沉吟道:“现在想不知道也不成,这做官跟做人一样,都得有个好名声。左宗棠人虽没到京城,可经官文和樊燮这么一闹,再加上郭嵩焘、龙湛霖、邓辅纶、高心夔等在京的湖广官员和湖南名士推波助澜,他的名声已传遍了京城,昨儿个听博文兄说比江忠源当年的名声还要响。”
“这么说皇上不会治他的罪,早晚会收回成命。”
“这是自然,甚至都无需收回成命。皇上之前只是命钱宝青严查,一句‘查无实据’不就成了。”韩秀峰再次端起茶杯,又沉吟道:“但不治他的罪,不等于就会重用他,前有胡林翼、曾国藩,要是再来个左宗棠,皇上不可能不担心尾大不掉!”
王千里禁不住叹道:“幸亏江忠源、罗泽南、李续宾他们死的早。要全健在,那朝廷的心腹大患可就不只是长毛、捻匪和西夷了。”
正说着,小山东跑到了门口,因为脚上全是泥泞,不敢进去,就这么掀起帘子,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喊道:“四爷,我回来了,吉祥老爷让我给您捎了一封信,说您一定要看看,说各部院这会别提有多热闹。”
“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陪你爹娘,凑啥子热闹!”
“我是不放心,万一吉祥老爷找您有急事呢。”小山东咧嘴一笑,又哈着腰问:“四爷,我待会儿就回城,您要不要给文大人、吉老爷和富爷他们捎信儿?”
“不用了,你早些回去吧,路滑,小心点。”
“行,那我先回去了。”
……
打发走小山东,回到炉边抽出信一看,韩秀峰顿时乐了。
王千里忍不住问:“四爷,吉祥说什么了?”
“左宗棠的事儿,”韩秀峰看着书信,笑道:“郭嵩焘既无密折专奏之权,又不好明目张胆地为左宗棠这个同年同乡求情,竟说服了在南书房行走的潘祖荫,潘祖荫帮着上了一道折子,不愧为探花,这文章做的是有理有据,掷地有声,难怪洛阳纸贵,纷纷传抄呢。”
“四哥,他怎么说的?”任钰儿好奇地问。
“你听听这一段,楚南一军,立功本省,援应江西、湖北、广西、贵州,所向克捷,由骆秉章调度有方,实由左宗棠运筹决胜,此天下所共见,而久在我圣明洞鉴中也。上年逆酋石达开回窜湖南,号称数十万。以本省之饷,用本省之兵,不数月肃清四境。其时贼纵横数千里,皆在宗棠规画之中。
设使易地而观,有溃裂不可收拾者。是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宗棠也。宗棠为人,负性刚直,嫉恶如仇。湖南不肖之员,不遂其私,思有以中伤之,久矣。湖广总督官文惑于浮言,未免有引绳批根之处。宗棠一在籍举人,去留无足轻重,而楚南事势关系尤大,不得不为国家惜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