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您老真误会晏玛太了。”韩秀峰喝了一小口茶,苦笑道:“王乃增也来信了,他说英吉利传教士裨治文夫妇办的那个女塾,招不着良家女子,只能收养了十几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女童。而那些女童刚入学就被英美两国领事馆和英美两国在上海的那些洋商看中了,打算等那些女童学会他们的话,就让那些女童去领事馆和洋行做使唤丫头。
苏觉明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可一时半会儿间去哪儿找信得过的女童?钰儿见他一筹莫展,想到我那会儿办的差事,再加上晏玛太三天两头蛊惑她去女塾念书,干脆一口答应了,就这么带着连儿一道去了。”
“这么说等学成之后她还得去给洋人做下人?”
“这倒不会,上海的那些洋人几乎都晓得她是我的义妹,又怎会让她去做端茶倒水的事。据说那些洋人觉得她是个开明的女子,对她还挺关照的。在女塾里她也不是一般的学生,裨治文夫妇对她很信任,还让她帮着管事。”
费二爷下意识问:“那些女童全听她的?”
“所以王乃增嘴上劝她一起回京,其实心里是乐见其成。”
“这个王乃增也真是的,居然让一个女子去打探夷情,亏你还那么信任他!”
“这也不能完全怪王乃增,毕竟夷情哪有那么容易打探。”
想到坐这儿光着急也没用,费二爷换了个话题:“京里有没有消息?”
“有,还不少。”韩秀峰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说:“七月十一,皇上谕内阁,谕旨中说‘二十七日大祭后除服,以仰体大行皇太后谦抑之怀,矜恤之意,不得不稍从抑制,以示遵循’;十二日又谕内阁,以‘朕不敢以一己之感恩,致违大行皇太后谦冲之盛德’为由,传旨皇太后不升太庙,谨升祔奉先殿。”
今上以谦恭仁孝著称,费二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微皱着眉头道:“遵皇太后遗诏,丧仪从简,穿孝服二十七日倒也罢了,大行皇太后的牌位不升太庙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这也不能怪皇上,按例皇帝所册封或追封的皇后不得超过三位。由于先帝的几位皇后都……都走得早,先帝生前就已经先后册封了孝穆、孝慎和孝全三位皇后,所以康慈皇贵太妃被封为康慈皇太后这件事本身就有隐情。据说是恭亲王假传圣旨,把生米煮成了熟饭,皇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竟有这样的事!”
“所以康慈皇太后的谥号跟另外三位皇太后的谥号也不一样,只有‘孝静康慈弼天抚圣皇后’十个字,而且不系宣宗庙谥。”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至于恭亲王,皇太后的丧仪还没办完,就因‘于一切礼仪,多有疏略之处’,被革去军机大臣、宗人府宗令、正黄旗满洲都统等职,不准他再办理丧仪事务,发回上书房读书,让他‘自知敬慎,勿再蹈愆尤’。”
费二爷暗暗心惊,喃喃地说:“于一切礼仪,多有疏略之处……要是搁普通百姓身上,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恭亲王不是普通百姓,操办的也不是一般的丧事,大清以孝治天下,百善孝为先,此罪不可谓不大,此名不可谓不恶!”
“恭亲王年轻气盛,去上书房面壁思过不是啥坏事。要是搁雍正朝,他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