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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被洋人闹的。”

“洋人?”

张光生抬起胳膊指指东岸,解释道:“主家是一个姓徐的宁波人,打小就跟他父亲来上海做豆货买卖,买卖做的很大,便打算在上海安家落户。可城里寸土寸金,哪有这么大地方给他盖宅院,后来就跟本地人买下这块地。

他买下这几十亩地那会儿,英吉利的租界很小,就县城北门外临黄浦江那一片,也就六十多亩。道光二十六年,英吉利领事觉得之前租借的地皮不够用,就找时任道台宫慕久交涉,又租借了好多地,南至洋泾浜,北至李家庄,东至黄浦江,西至界路,由原来的六十多亩,一下子扩至八百三十多亩。”

“后来呢?”韩秀峰好奇地问。

“后来没过多久,好像是道光二十八年,英吉利换了个领事,他一到任就去找时任道台麟桂交涉,把北界扩至吴淞江口(苏州河)岸,西界从原来的界路一直扩到您身后的这条河。西南一直扩到周泾,南边还是以洋泾浜为界,从八百三十多亩一下子变成了两千八百多亩!”

“从六十多亩扩至两千多亩,洋人这是得寸进尺!”

“谁说不是呢,洋人要多大地盘就给多大地盘,宫慕久和麟桂丧权辱国!”

韩秀峰深以为然,想想又问道:“这么说河这边是华界,河对面就是洋人的租界?”

张光生苦笑道:“对岸就是洋人的跑马厅和洋人修的大马路,洋人不光在对岸跑马,不光在对岸玩那种抛球,洋和尚还隔三岔五跑这边来传教。主家虽是做买卖的生意人,但不是洋行的那些连祖宗都不要的买办、通事,不堪其扰,好不容易把这宅子建好都不愿意再住了。”

“原来如此。”韩秀峰点点头,下意识转身朝东岸望去。

张光生想了想,又无奈地说:“听主家说英吉利人好像嫌现在的租界还不够大,让那些买办找过他好几次,想买这宅子和宅前的这二十多亩地。周围的百姓几乎全卖了,唯独他没卖。他说就算宅子和这二十多亩荒废掉也不会卖给洋人。”

“有骨气!”

“光他有骨气没用,现而今的道台和县太爷没骨气,不止一次帮洋人找过他,他都不晓得能顶多久。”

“是啊,光他一个人有骨气也没用。”韩秀峰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轻叹口气走进院子。

本以为大头和苏觉明在里面收拾东西,没想到二人不但在花厅里,而且一见着他就拿着一块纸包着的像是点心模样的东西,迎上来兴高采烈地说:“四哥,你闻闻,这东西可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