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让他走容易,随便找个由头就能禀请雷大人革他的职,可真要是革了他的职,让我怎么跟韩老爷交代?”
“志行在信里只说能保就保他一条性命,没说要保他的官。”吴文铭再次拿起信看了起来。
“韩老爷在信里是没提,但我不能那么做。”一想曾在万福桥一起阻截过贼匪的韩秀峰,张翊国就歉疚地说:“韩老爷不但把那么多兄弟托付给我张翊国,连营里的一千多两公费都留给了我。结果我不但连人带银子都没保住,后来战死的那一百多个兄弟甚至连抚恤银子都没着落,想想真愧对韩老爷!”
“志行不是把那些乡勇托付给你,而是托付给你我。这件事说起来怪我,那会儿我要是不急着回仪真办两位老祖宗的后事,借他福珠朗阿几个胆也不敢明目张胆抢我们的人和银子!”
刚从仪真操办完丧事回来的吴文铭越想越窝火,紧攥着拳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但抚恤银子一厘也不能少,我等会儿就去找福珠朗阿,他要是不认这笔账,我就去找雷大人,请雷大人主持公道。”
“吴先生,这事我已经跟雷大人禀报过,雷大人已经发了话,等厘金收上来就拨一千五百两送海安去。”
“一百多条人命,只值一千五百两?”
“朝廷是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不然也不会恩准雷大人设厘金局筹饷。一千五百两已经不少了,这还是看在那些乡勇守万福桥有功的份上。要说抚恤,要抚恤的青壮多了。林凤祥率兵冲出城时杀了多少,那些后来招募的青壮死伤估计有上千,连本名册都没有,更别说抚恤。”
想到仗打到这地步,那些经制内的绿营兵战死都没几两抚恤银子,吴文铭没再说什么。
张翊国刚才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并非虚言,因为等已被革职,现而今在江北大营将功自赎的前两淮盐运使但明伦,主动请缨去找的万斤巨炮一运到,已将扬州城围得水泄不通的一万多八旗、绿营兵和乡勇就要攻城,而他已主动请缨做前锋,等城门一被轰开或城墙一被轰塌就亲率两百多精挑细选的乡勇攻入城内。
上阵杀敌,刀枪无眼。
张翊国不晓得自个儿能不能活下来,两天前就写好了遗书,不想活着时欠下的人情死了之后还不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吴先生,你刚才不是说拜见完雷大人就回仪真招募青壮编练乡勇吗,不妨借这个机会跟雷大人要几个人。”
“要人?”
“团练团练,总得操练,不操练怎么保境安民,又怎么帮同官军围堵贼匪?既然要操练就不能没几个行伍出身的教习,还得是上过阵杀过贼的。姓杜的虽贪生怕死,十有八九也没真正上过阵,但在别人看来他却是琦善大人从向荣那儿调来的精兵,你只要开口,雷大人一定会同意的。”
“这个口倒是不难开,雷大人也会给这个面子,只是把他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要去何用?”
“没用就养着,谁让你我欠韩老爷那么大一个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