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爷低声问:“那给还是不给?”
“给!只要能挡住贼匪,哪怕只能挡十天半月,别说打耀柏五十大板,也别说要十几尊小炮,就算他想把州衙拆了我徐瀛也不会有二话!”
“可他会不会去阻截,如果他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一见着贼匪就临阵脱逃怎么办?”
“事已至此,只能相信。”徐瀛长叹口气,无奈地说:“耀柏刚才说得很明白,他手下那四百多号乡勇可勘大用。偌大的泰州,现在除了他和他手下那四百多号乡勇,我们竟无人可用。对他这个捐纳出身的九品巡检,我徐瀛堂堂的清军总捕同知竟无计可施,想想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只能赌,赌他是个忠臣?”杨师爷下意识问。
“只能赌了。”徐瀛整个人像突然间老了十岁,仰天长叹道:“从江宁逃出来的人说,祁宿藻死前留下一句话,‘官不尽力,兵不用命,富者吝财,贫者吝力,城虽大,不可保也’,正所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做的、该做的,甚至不能做、不该做的我徐瀛全做了,这城能不能守住就看天意。”
“可他韩秀峰先是劫钱粮,紧接着又打了耀柏,东翁,您要是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您的威严何在,这城又怎么守?”
“让下面的人别乱嚼舌头,只要不传出去城里的人怎会晓得。”徐瀛想了想,冷冷地说:“他不是祁宿藻的人吗,拟一封信,告诉他祁宿藻已殉国的消息,把祁宿藻的遗言也写上。告诉他,整个扬州府乃至整个两江,现在能为祁宿藻报仇的就剩下他韩秀峰!”
第三百章 门生故吏
姜堰是大镇,光茶叶铺就十几家,酿酒的糟坊有三个,大小油坊四个,最多的当属窑厂,据说烧制砖瓦的历史能追溯到唐代贞观年间,以至于好几个村子都以窑而得名,比如全家窑、范家窑、朱家窑、张家窑和薛家窑等等。
有窑自然不能没制砖坯的场地,镇西河边上的窑场就这么变成了乡勇营操练的校场。
韩秀峰在校场上呆了半天,发现张光成和李昌经在招募青壮这件事上是宁缺毋滥,招募的一百多个青壮竟全是窑工!
窑工很苦,用本地话说他们是“扁担一开(靠),浑身是债”、“砖盖一响,泪眼汪汪”、“砖盖一丢,无米下锅”,还有“六子余挑包窑,裤子没有第二条”、“做窑工,熄火穷,没处住,蹲砖堂”等顺口溜。
冬天不烧窑,许多窑工为了生计往往会找船装些青货,运到刁家铺乃至泰州城去卖,换些山芋、胡萝卜回来充饥。有的船到了刁家铺,河里上冻,船走不了,货卖不掉,人在外面活受罪,妻儿老小天天跑到河口望。一旦发河塘水,洪水淹没砖场,窑工们无法生活,只能拖儿带女出去要饭。
总之,他们跟在泰坝上背盐的那些青壮一样是苦命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全是本地人。但在张光成和李昌经看来这些窑工远不如看上去像模像样的海安、曲塘和白米三团乡勇,竟提议把一百多个窑工全编入三团。
韩秀峰权衡了一番,干脆连韩宸派来的盐场青壮一起打乱编成海安、角斜、曲塘、白米和姜堰五个团,储成贵、姜槐、王如海等海安巡检司的皂隶弓兵和陈虎、陈彪等正月里查缉过私盐的泼皮摇身一变为这五团的什长,各团监正、副监正让张光成和李昌经的家人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