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馆长把银票放到一边,拿起公文和户部执照仔仔细细看了看,随即抬头问:“韩巡检,有没有同乡京官具保,能不能投供是一回事,这缺能不能补上则是另一回事。我想你一定是有备而来,对咋补这个缺是不是早有打算?”
费二爷在路上说得很清楚,到处走门路不如只找一个人,而眼前这位四川老乡虽只是个秀才,只在衙门做过几年师爷,但路子却非常之广,为人也靠谱,不然在京的四川官员也不会让他当馆长,更不会让他掌管印结局。
韩秀峰不想花冤枉钱,更不想显得太小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随即从杜三手里接过一个古朴的檀木匣子,打开取出一方砚台,拱手道:“说起来惭愧,晚生家境贫寒,为了来京城投供,把家里能变卖的全变卖了,只有三百两和这方祖传的砚台。”
“张馆长,志行是顾老爷推荐来的,顾老爷还特意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呢,年事已高,要是来年‘春闱’再名落孙山,就收拾行李回璧山老家。我走之后会馆不能没人照看,正打算等会儿去找吉老爷,跟吉老爷商议商议,看能否把让志行接替我照看会馆。”
“二爷,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来年高中又能咋样。”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考考总是不甘心。”费二爷轻叹口气,指指砚台道:“张馆长,还是先说正事吧。”
“行,我先瞧瞧这砚台。”张馆长拿起砚台仔仔细细端详起来,端详完用指头敲敲,敲完又呵了几口气,然后把砚台轻轻放回砚匣,抬头道:“韩巡检,你既是顾老爷推荐来的,接下来还要帮着照看重庆会馆,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方祖传的砚台太贵重。银票留下,砚台拿回去吧。”
韩秀峰宁可拿银票也不愿意拿砚台,连忙道:“张馆长,我晓得这缺不好补,只有三百两我担心不够。”
“三百两少虽少了点,但也能办点事。而这方砚台不光值几百两,还是你的传家宝,拿去捐缺太可惜。”
“宝剑赠英雄,宝砚赠名士,晚生连功名都考不上,留着它又有何用!”
“你决心已定?”
“只要能补上缺!”
张馆长回头看看费二爷,沉吟道:“杨大人打算明儿个去贤良寺拜见回京面圣的两江总督,正为送点啥发愁。要不我晚上去趟杨大人府上,请杨大人瞧瞧这方砚台合不合适。要是合适,志行这个缺一定补上,只是早晚的事。”
韩秀峰不晓得他说的是哪个杨大人,只晓得能去拜见两江总督的一定是大官,连忙起身道:“谢张馆长提携。”
“自给儿人,无需客气。”
张馆长收起银票和砚台,起身喊人来拿公文和执照去办印结。让韩秀峰倍感意外的是,只要给足银子连吏部都不用自给儿去,省馆会差人帮着把投供的一应事宜全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