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不光贱而且穷,尤其绿营的武官。
刚进来的这位虽一开口就喊人老弟,但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从六品的顶戴可能只是个虚衔,像他这样的别说吃空饷,或许连兵血也没资格吃。韩秀峰岂能不晓得他是想蹭吃蹭喝,干脆招呼他坐下,一边让潘二帮着倒酒一边笑道:“在下免贵姓韩,字志行,巴县人。如果大哥是在镇署效力,那应该是见过,因为在下曾给镇署誊写过几次公文。”
“我说咋这么眼熟,原来真见过。”年轻的千总端起酒,哈哈笑道:“韩老弟,我是粗人,不会说话,但今儿个真得学着你们读书人咬文嚼字。你是巴县人,还给我们镇署誊写过公文,我正好又在镇台麾下效力,我们这就是他乡遇故知!”
韩秀峰暗笑这才离巴县城多远,咋也算不上他乡,但还是举着酒碗笑道:“对对对,他乡遇故知,大哥,我敬您!”
“您啥子您,有缘相识便是兄弟,我姓杜,在家排行老三,应该比老弟虚长几岁,喊我三哥就行。”
“好,三哥。”
“来,走一个!”
武官再贱他也是官,潘二不敢再坐着,并且也吃差不多了,连忙起身把大头拉到墙角里,看着韩秀峰跟杜千总吃酒聊天。
几碗酒几口肉下肚,杜千总好奇地问:“韩老弟,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去京城补缺。”
“补缺,这可是大事,来来来,老哥再敬你一碗,祝你早日补上缺。”
“谢三哥。”
出门在外,酒喝多了会误事的。
韩秀峰没一饮而尽,只是浅尝了一下,也好奇地问:“三哥,你这又是去哪儿公干。”
“说起来巧了,我也是去京城补缺的,只不过老弟你要去的是吏部,而我去的是兵部。”杜千总放下酒碗,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怕老弟笑话,我是个落第武举,要是搁雍正朝、乾隆朝,就算落第也能拣选个门千总、卫千总。可现而今不比早年,像我这样拣选三等的谋不上缺。好在有叔伯在重庆镇为官,可依例回籍学习、随营差操。如今三年期满,又凑了点银子管镇台买了个保举,保送兵部提补。”
武举人虽没任禾那样的举人尊贵,但一样是举人老爷,潘二大吃一惊,顿时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