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当值的郎中也很意外,有些手足无措。在他们印象中,大臣进宫觐见,孙策是从来没有到宫门口迎接的,最多在殿门口迎一迎。他给钟繇这么高的待遇,汝颍系的影响力可见一斑。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建业城,汝颍系不知道又要张扬成什么样子。

钟繇也很吃惊,不过他的心思和郎中们不同。孙策对他越是礼遇,要求也就越高,他如果不好好整治汝颍系,辜负了孙策的期望,今天的礼遇都会变成惩罚。

钟繇连忙上前,行了一个大礼。“御史大夫,臣繇,拜见大王。”

孙策伸手托住钟繇的手肘,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了钟繇两眼,笑道:“公虽年过半百,精神甚好,不亚于少年。有公相佐,大吴可兴。”

“大王言重,臣愧不敢当。无功而居高位,臣战战兢兢,唯有效死力,以报大王知遇之恩。”钟繇后背全是汗,连声音都有些哑。

“谁说无功?”孙策挽着钟繇往里走。“舍弟叔弼得公教导,去少年轻躁,略见沉稳,能推己让人,方有零陵之捷,这便是大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公乃栽树之人,功不可没。”

孙策说着,欣慰地吐了一口气。“孤还有一个弟弟,劳公调教,万望公莫要推辞。”

钟繇微怔,脚下慢了三分。“大王谬赞,臣不敢当。不知是哪位王弟?”

“二弟仲谋。”

钟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脚也有点软。他刚才还以为是孙匡或者孙朗呢,没想到是孙权这个麻烦。他有心推辞,却又不敢。辅佐孙翊几年,他对孙家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陌生,知道孙策一向对孙权有成见,孙权也固执己见,多次拒绝孙策的安排,孙坚战死就是被孙权拖累。如今孙策要将孙权委托给他是什么意思?

孙策没有看钟繇,继续说道:“孤这二弟,原本是个极聪明的人,只是有些执念,不明白人有所长,必有所短的道理,一心想在用兵上有所成就。孤屡次教训,他总是不听,孤也是无奈。俗话说得好,医不自医,孤只好另请高明。看到公简汰百官的方案,孤很是欣赏。公儒法并重,德刑皆擅,不仅可为御史大夫,亦可为王国之相,必可匡正王侯,教导百姓。”

钟繇听了,心中一动。孙策这话的意思是说让他先做御史大夫,将来再改任孙权的国相。不出意外,孙权肯定是要封王的,但他和孙翊不同,不可能出镇边疆,开疆拓土,只会在大吴疆域之内裂土分封。如此一来,他就需要一个国相。这个国相还是大吴之官,却不一定要按照朝廷官制。也就是说,他有可能突破六十岁致仕的规定,再做几年实职。

真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国是院肯定会给他留一席之地。

“大王对臣期许太重,臣怕德浅才薄,辜负了大王啊。”

“孤对公很有信心。当然,孤也不能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么。好在这事也不急,公大可考虑几天。”

钟繇点头答应,心中却是微凛。他多次听人提过强扭之瓜的典故,旁人都当是笑谈,孙策的大父孙钟以卖瓜为生,孙策也是一个卖瓜儿,但他却清楚,那些瓜最后不仅被孙策强扭了,而且都觉得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