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稚嫩的声带像放在砂石上磨过,清脆悦耳的童音有几分怪异的沙哑。
??房子的隔音不好,薄薄的木门几乎起不到隔音的效果,每次齐欢不在家,顾臻然就会抱着膝盖坐在门边,听经过门口的人说话。
??他听到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他能明白,大多数他还明白不了,但他知道自己六岁了,年龄够大了,是可以去上学的年龄。
??可他还小,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自己去办。
??齐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以,只要你能自己付学费。”
??除非酒醉,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齐欢向来采取无视的态度。
??不亲近,不在意,家里缺了什么东西都是她想起来才会去买,想不起来,顾臻然就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挨着。
??饿狠了也去翻过垃圾桶,他小小的一只,站起来都没有垃圾桶高,连流浪的野狗都敢欺负他。
??小孩的眼中有细碎的光亮起,却在看到面前人的表情时瑟缩一下。他知道妈妈不喜欢他,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筷子被人扔在桌上,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
??等人走了,顾臻然踮脚收拾好碗筷,他搬过放在旁边的小板凳,垫着脚尖去够水龙头,水龙头拧开,哗哗的水流溅了几滴出来,把他的衣袖打湿。
??顾臻然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他眉眼心头藏着巨大的欢喜,生活有了期盼,什么样的苦难就都能熬得下去。
??白底青花的碗很快洗好,小小的顾臻然跑进自己的房间,憋红了脸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方形纸盒。
??他珍惜地用手擦干净纸盒盖上的灰尘,盖子打开,里面是他的宝贝。
??用到一半的药膏,泛黄的纸飞机,破旧的玩具,几个空塑料瓶,最下面压着叠得方正的大袋子。
??他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听人说洗干净了的塑料瓶可以卖钱,这个认知却在他小小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出这个狭小的房子,有的人空着手来,有的人渴极也会带上几瓶水。
??顾臻然就躲在那扇薄薄的木门后,像一个午夜时分贪婪又绝望的幽灵,透过门缝窥视外面糜烂的世界。
??他巴巴地望着别人手中的东西,眼神一刻也舍不得挪开,黑黢黢的眼里透出几丝亮光,耳朵紧贴在木门上,只等人一离开,他就去把东西捡回来,像宝贝一样藏着。
??顾臻然坐在地上,小脸板起,认认真真地把东西摆在一起。
??他还小小的一只,六岁的孩童看起来却像三四岁,手腕脚腕细的好像一折就会断,被衣服遮盖住皮肤上的各种新旧疤痕更是吓人。
??不够。
??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
??顾臻然珍惜地把他的宝贝再次放进纸盒,小短手往地上一撑,捡起地上的袋子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