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道:“张老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又瞅向旁边,“还有林老弟,几个月前咱们才在府衙大牢里见过,当时还说等出来了就请我喝酒的,怎么着?你们俩还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店小二一听这几个学子坐过牢,眼神变了又变,趁着几人不注意,悄悄去请示掌柜的。
如今正是乡试之际,每个客栈都希望进来的学子是品学兼备的,这样往后中了举,那就是客栈的活招牌,一说某某举人老爷在中举之前住过他们客栈,那他们客栈就是“旺地”,将来的生意有多火爆可想而知。
所以这种时候,就算是对方给钱,也没有客栈乐意自砸招牌。
掌柜的听完之后,当即拍板,吩咐小二,“你出去跟他们说,本店已经客满,住不下了。”
坐过牢的学子满身污点,一旦住进来被人认出,他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店小二再出去的时候,先前胡子拉碴的那位男子已经不在,只留下脸色难看的那群人杵在原地没走。
店小二上前两步,面上带着歉意的笑:“对不住几位客官了,本店已经客满,您几位要是住店的话,要不去别的地儿看看?”
其中一人怒斥,“胡说八道,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有房间的,你这会儿突然又说没有了,怎么着,看不起我们哥儿几个,觉得我们没钱住不起?”
店小二忙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店真的没有空房了,小人只是个跑堂的,还请客官高抬贵手,别难为小人。”
姓张的冷呵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敢不敢带我们上去看?”
这时,掌柜的撩帘从后院出来,满脸标准式做生意的笑,“几位客官就别为难一个小跑堂的了,我们店确实已经客满,楼上房间都住了人,你们要上去看,会影响到其他客人,怕是不合适。再说,省城也没这规矩允许客人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查看。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诸位觉得本店待客不周,大可去府衙投诉,咱们公堂上说。”
一提到“公堂”俩字,坐过牢的那几位脸色瞬间变了。
郝运适时站出来,“您便是掌柜的吧?方才是我们没摸清楚状况,险些跟店小二起了冲突,我在这里替我兄弟给您赔个不是了。”
说着还躬身做了个揖。
姓张的拽了郝运一把,“郝兄你就是心善,咱们又没做错什么,干嘛给他道歉?别忘了,你可是院考案首,堂堂的一等秀才相公,见了官老爷都不用下跪的,能纡尊降贵给一个奸商行礼赔罪?”
掌柜的面上笑容淡了几分。
郝运没再说什么,带着几人走出客栈。
到门外的时候,他扭头朝着楼上瞅了眼,嘴里轻叹,“可惜了,没能住成这家客栈。”
姓张的满嘴不屑,“住不成便住不成,咱们换一家就是,反正我们几个又不考试,是专程来给你助威的,在哪不成?”
是吗?
郝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有的事,还非得让他们几个住进这家客栈碰到那个人激起冲突才能发生呢!
只可惜,自己明明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中途会杀出个“狱友”来,直接捅破这几人的黑历史,让客栈掌柜有所警觉。
算是白费一番苦心安排了。
——
谢正就站在宋巍房间的窗边,目送着郝运几人走远后扭身对埋头看书的宋巍道:“他们走了。”
宋巍嗯一声,并不意外。
对方到底只是涉世未深的学子,不比街上的混混,再怎么横,终究要脸,怕把事情闹大让整个客栈都知道他们坐过牢的事儿,所以才能这么快就走人。
他也正是掐准了这一点让谢正去买通乞丐搅局。
否则要真放那几人上来跟他碰了面,一番争执打斗在所难免,到时候恐怕还没火烧客栈,就得先出人命。
谢正坐下来,托着下巴,神情郁闷,“我觉得你一向眼光都挺不错的,怎么会给自己养了只白眼狼?”
宋巍听了,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