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子,对于地里刨食靠天吃饭的贫困户来说,能吃好几年。
如果就此接下银子,他们近几年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些,但如果闹下去,非但得不到抚恤金,还很有可能吃上官司,得不偿失。
他们只是平头百姓,斗不起官老爷。
因此除了宋巍,其他人都排着队去领抚恤金了。
卢县令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宋巍,挑高眉毛,“这位小哥,你是不想要银子,还是与本案无关?”
宋巍淡笑,“既然十两银子能买一条人命,那么这十两银子我送给县太爷,还望您笑纳,草民只想要个矿山真相。”
衙差们一个个握紧腰间的佩刀,横眉怒目地看着宋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卢县令拍了拍其中一个暴躁衙差的肩膀,慢吞吞走到宋巍跟前,讽笑道,“年轻人,本县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煤矿就是朝廷下令开的,谁要敢说违规,便是污蔑朝廷,是重罪!本县念你是初犯,不慎犯了口误,饶你一回,否则你今日要是敢闹,他们这些人就谁都别想拿走一个大子儿!”
卢县令话音一落,亲眷们责怪怨恨的目光就纷纷落在宋巍身上。
“你这人咋回事儿,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我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指着这点抚恤金救命,你要是敢给老子毁了,老子要你好看!”
“小伙子,你快走吧,就当是你菩萨心肠,救我这个体弱多病的老婆子一命了。”
……
宋巍看着披麻戴孝去领十两银的这帮亲眷家属,突然开不了口。
他无从指摘他们哪里有过错,处在一个贫农立场,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领了银子息事宁人。
并不是他们不想为亲人讨回公道,实在是他们的力量在强权面前太过薄弱,微不足道。
闹?能怎么闹?亲人活不过来,自己反倒落得个蹲大狱的下场,对他们而言,与官斗是不识相,也是最愚蠢的行为。
宋巍能理解他们的选择,可胸口还是堵着一口郁气。
在强权者眼里,百姓命如草芥,需要时以利诱之,不要时以权压之。
十两银子一条命,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
宋巍回到牛车上。
温婉见他神情沮丧,主动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又加上手语,大意是:夫君别气馁,从明年开始,你去参加考试,等你将来有了权,就可以保护任何想保护的人了。
宋巍凝视着她那双纯真的水眸,“婉婉相信我?”
当然信,她会一路护着他的。
温婉唇边绽开一抹笑容。
“好。”
他反握住她的小手,回答得郑重而干脆。
这是温婉劝了那么多次以来,宋巍头一回正式答应她下场考试。
温婉想,大概公公的死和今日这一幕寒透了他的心,同时把一个男人的野心和抱负给刺激出来了。
——
宋老爹的尸身没刨出来,只能做个衣冠冢,宋巍请人从县城里运了棺木回去。
堂屋设了灵堂,漆黑的棺木前白烛光闪烁。
温婉红着眼跪在一旁,对面,二郎媳妇哭得假模假样。
宋巍披麻戴孝,在外头招呼着帮忙的人,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惊诧,“三郎,咱家这是咋了?谁出事儿了?”
宋巍猛地回过头,“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