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的手无法落下,由笔尖凝聚再跌落下去的墨汁,滴在写好的纸张上染出朵梅花来。
拿出随身携带的软帕按在没有血色的唇间,身体就像风雨中不受控制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轰然倒塌般,最后剧烈的咳嗽声,让他直接失去力气趴向矮桌上。
石墨和毛笔被倒下的人推落在木地板上,墨汁洒落一地。
匍匐在矮桌上,源义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条离岸濒死的鱼,白日还清明的眼瞳也变得浑浊不清。
他的手如风中的烛火般抖动,企图重新撑起沉重的身体。
忽地,伴随一阵冷风袭来,被他压着身下的纸张被双手抽走。
“啧啧啧,人类啊。”
源义洵被病痛折磨得干瘦的身躯在听见耳边传来嘲讽的声音时,立刻如破旧的风箱被重新打入气体般鼓动起来,强撑着身体。
缓缓抬起头,往声音出现的地方看去,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人,不……应该说是妖怪正坐在那里,看着他写好的信纸。
短暂清醒起来的头脑,立刻警铃大作,口齿不清地说着,“怎么可能,你、你不可能可以进来到这间宅邸的。”
眼睛爆裂着鼓出,面颊内陷,枯瘦的身躯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源义洵的眼中倒映出来人的身影,银白色的长发,俊秀的脸上有道黑色的疤痕,从额头划过眼睛延长到耳根处,来人坐在蒲团上盘着腿随意地撑着额头。
将手中的信纸捏成团,一团青色火焰乍现,把字条烧成灰烬。
“你以为没有了芦屋道满的芦屋家还有能让我忌惮的东西?他做的笼中牢脆弱的就像纸一样,只需要点点产妇的血,就可以破除。”
“简单到令人感到无聊,而你竟然还天真地想要让芦屋家插手,义洵呢——别享受着我的仁慈,还想着做背弃主人的狗。”
“京都白狐之子早就离世,而其阴阳师都困在两面宿傩手上,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带走月姬。”
“你!咳、咳、咳、咳……。”
源义洵听着男人的话,立刻暴怒起来,几十年的养尊处优,怎么能够接受被人如此羞辱。
孱弱的身体已经不由他操控,猛然站起来却摇摇晃晃地跌回座位,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任何剧烈行动。
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源义洵如今的惨状,男人用指尖绕着银白的发丝,像对待最深爱的情人,手指拂过挂在胸前挂着的三张面具,代表着女子不同面目的面具,诡异地咧开嘴,笑弯眼,齐齐盯住垂暮的老人。
“衰老的滋味一定很好吧,人类总是如此脆弱,只要你愿意老实地将月姬交予我,本不用受此磨难。”
源义洵苦笑一声,唉声大叹道:“此生最后悔的不过就是与你做了那样肮脏的交易。”
“肮脏?”
像是非常意外这个说法,但男人脸色的表情却仍然是那副仁慈到悲天悯人的面向,只有胸口上的面具嘴角向下,怒目而视。
“抢走我命定的妻子,生为强盗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月姬不是你的妻子!”
“是,她是命定之人,在你亲手将她出卖给我的那刻起。”
闪电划破长空,短暂的白光让屋内坐着的羽仁的面容在光影交错间变得狰狞起来。
看着自信满满的羽仁,源义洵后悔不已,捶打胸膛:“就算拼了我的老命!也不会让你带着我的月姬。”
“呵,你的?”
羽仁胸前挂着的三张面具再次发出嘲笑的声音,他拉开自己的衣襟,漏出瓷白而健壮的胸口,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眼中带着期盼,蕴含着宠溺:“在这里是月姬的位置,她将永远、永远与我在一起,永不分离。”
“结界松动,嗅着味道来的妖怪们都在等着果实成熟的那刻,月姬将会在成年时觉醒,而你……将再也无法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修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