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跃进到时,邱鹏举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这是个面貌平常却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五十来岁的年纪,和大多数共和国这个年纪的高官一般,正是精力、能力到达巅峰的时刻,狭长的眼角偶尔泛出精光,显露着锋芒。
邱跃进老远便道:“二叔,您可真不够意思,我昨个儿到家,爷爷不在,您也不在,大老远的把我叫回来干什么,就专为了给我唱这出空城计?”
邱跃进自幼跟邱鹏举长大,二人名为叔侄,却情同父子。
对邱鹏举,邱跃进并不像对邱家太爷那般惧怕,说话、行止皆随意自如。
邱鹏举却不接话,只端起茶,细品慢饮,待得邱跃进入得亭来,坐稳身子,他才慢慢开口,“跃进,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薛家老三对着干?”
邱跃进眉峰一跳,脸色迅速恢复镇定,笑道:“二叔,您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我跟他对着干啊,摆明了是他跟我对着干,您说说,这德江又不是他薛家人开的,怎么就许他上马蜀香王,就不许我经营火电厂,这是什么道理,您是不知道,他薛老三在德江作威作福,目无领导,简直就是地方上的土霸王。”
邱鹏举搁下茶杯,冷道,“他就是真的土霸王,轮的着你邱跃进同志抱打不平?别当上头的眼睛都是瞎子,短短一年半,德江就从蜀中名不见经传的老大难行署成功跨入了拉动蜀中经济的三驾马车的行列。这功劳是谁的?是周道虔,孔凡高,还是黄思文,抑或是你邱跃进的?你告诉我!”
邱跃进方要张嘴,邱鹏举挥手打断道:“别说什么集体领导的功劳,没有薛家老三这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德江能有如今的模样?要做大事的人,就没有一个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跃进,跟我你还不能讲实话?”
邱跃进心中发苦,跟这个最了解自己的二叔,他确实玩不出什么花招,可他藏匿在心底最冰冷、阴暗角落的隐私又怎能宣诸口外呢?
他一咬牙道:“二叔,真不是我跟他薛老三过不去,而是这火电厂我非上马不可,再说我堂堂正正地招商引资,拉动德江的经济,到底又犯了哪一家的王法,他薛老三凭什么横加阻难。”
邱鹏举凝视邱跃进许久,叹口气道:“你还是不愿意说!得了,那我也不逼你了,其实,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心里最清楚,从你下云锦的当口,我就察觉出味道来了!不过也好,不跟真正的猛虎较量一番,你永远成不了气候,既然要干,就轰轰烈烈地干,咱们老邱家的人向来是只要不干,干则必成,不管对手是谁,都必须打倒,征服。”
“二叔!”邱跃进动情地叫了一声,出乎意料,他竟获得了邱鹏举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伸手要去抓邱鹏举的大手,手至半空,便又落了下来。
他已是成年人了,倒是不好直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
邱鹏举慈爱的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跃进,现在和你对阵的薛老三你了解吗?”
邱跃进知道这是邱鹏举的问难,意在帮他查漏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