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老宋吃得满嘴生风,手里的瓷缸也慢慢被他举成九十度朝下,一缸饺子短短两分钟就下了肚,末了,他竟还意犹未尽,伸出舌头,不住舔着缸沿。
看着宋书记如此模样,宋夫人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宋啊,这是咋了啊,你不还是厂长么,怎么能被这样对待,不行,我得去地委闹去,这不是耍流氓嘛……”
“嚎丧个屁,老子还没死呢!”吃饱喝足的宋书记,满脸戾气,唬得宋夫人立时噤了声,“你要是还想当厂长夫人,就给老子闭嘴,少掺和老子的事儿,还有,你马上去找老蒋,让他马上带出纳过来,快!”
“找老蒋作甚,老文不是副书记嘛,又和你走得近,叫他过来不好嘛?”宋夫人满脸茫然。
“呸!”宋书记重重吐出一口浓痰,“什么他妈的走得近,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你还不知道呢,老子才住进来三天,这王八蛋已经上窜下跳,蹿到行署来了,要不是老蒋告诉我,老子还被蒙在鼓里呢,哼,这个老蒋也不是好东西,小陈也跟我说了,这个龟儿子也往上跑过,只是敌不过姓文的王八蛋会钻营,他跟老文又是死对头,知道老文上去了,没他好果子吃,这才跟老子通的风,报的信,都他妈一路货色!”
“什么!”
宋夫人大惊失色,她一介妇人,哪里知道自家老宋不过才进来三天,背后就发生了这么多故事,一想到老宋有可能要被搞下去,她直觉天都要塌了。
别看老宋不过是区区一个副书记干部,只管着一个上千人的自行车厂,可这里头的实惠可大了去了,后辈子侄提干,体面富裕的生活,由其是在自行车厂内,如女皇一般的优越感,这些都是宋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舍弃的。
“啰嗦个屁,马上滚,按老子的吩咐做,不然,你他妈的就准备回去下田割谷子吧!”
老宋那句“割谷子”,比什么都好使,宋夫人蹭的就立起身来,朝外头奔去。
还未奔出房门,又被老宋叫住:“对了,钱,钱,给老子留些钱!”
“你要钱做什么?”
宋夫人嘴上如是问,手上却丝毫不敢迟疑,掏出个粉色的钱包,正待点出些票子。
哪知道宋书记却急不可耐,劈手夺过钱包,掏出张大团结,塞给宋夫人,“留着坐车,妈的,还问老子要钱做什么?你当活土匪的饭能白吃?水能白喝?就连睡他妈的光板床都得收钱,还有考试试卷费,铅笔费,橡皮费,黑,真他妈黑啊,你还是赶紧让老蒋带小陈来吧,不然,咱们家没准儿能给活土匪收费,给收垮了!”
宋夫人再不敢耽搁,她是真怕了,老宋只在这儿住了三天,一个文雅书生,就变得满口老子,妈的,操,要是再待几天,这人没准儿能疯了。
当下,宋夫人一阵风似地撞出门去,出门就奔了就近的电话亭,可哪知道一连奔了五里路,沿途所有的公用电话,都被如她一般的妇人给占领了,稍稍一听,便能听见各式各样的腔调,正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快些送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