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脑子猛地一嗡,接着,便回想起卫齐名的原话来,末了,心中冰凉一片,暗骂道,这就是他妈大官的境界啊!
啪啪,啪啪,高达猛地给了自己四个嘴巴,抱住毛有财的大腿求道:“我不是人,我混蛋,毛局,您圣明,卫书记什么也没说,不,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卫书记!”
毛有财肥肉横陈的胖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模样,一把扯起高达,还替他拍拍腿上的泥土,接着,又扶了他坐下,“老弟啊,这就对了嘛,要识时务嘛!再说,卫书记何等样人儿,那是最爱惜自己同志了,怎么会有坏心眼,对你没有,对薛县长也没有嘛。卫书记的意思是,怕桥口村的那几家好闹腾的,打架干仗时,恰好薛县长到了,一不小心把薛县长给伤了,这就麻烦了嘛,你也知道那帮农民下手没个轻重,到时候,把薛县长伤得狠了,怎么得了,再说,农民的素质本来就低,又不懂法,到时薛县长就是想找那些老百姓负责,怕也是麻烦啊。”
毛有财压低声音,语速极慢,高达却是越听越认真,越听眼睛越亮,心下欢喜之余,算是真正见识到这帮坏蛋是怎么个坏法儿了,自己肚里的那点坏水儿,和人家比起来,就是小泥肠比之长江、黄河呀!
……
天好像破了个窟窿,秋雨绵绵,直下了半拉月,初始,薛老三还极富诗意地欣赏着小雨如酥润万物,可后来便渐渐烦了,因为这儿到底不是四九城,只是一座贫困的县城,路况又差,如此下雨,又住在郊区的同志,上班来时,脚底少不得沾上泥巴,即便是进得县委大院前,都会谨慎的揩拭,可到底难尽全功。
因此,这几日大院的水泥道上,乃至办公大楼的过道里,俱是黑乎乎一片。
薛向凭窗久望,直觉眼前这稀稀拉拉的雨滴讨厌至极,要么就一口气下个尽,要么就干脆放行,如此绵绵细细,沾衣微湿,实在是既阻人行动,又无补于农事。
“县长,烦了吧,没法子的,这是雨季到了,不过,在咱们萧山县则叫秋汛,每年这个时候雨就特别多,照这个往年的情况看来,少不得还得下七八天。您别急,先看看材料也是好的。”
楚朝晖替薛向续上杯水,捧了过来。
薛向接过,叹口气道:“总不能一直闲着呀,说好了下去下去,结果,都耽搁了半个月了,再等等,我这县长都快成闲长了,不管了,明儿个动身。”
细说来,距离上次开会已经过去了有半个多月了,散会后,薛向便和俞定中,卫齐名报了备,说了下去转转的事儿,这二位客气地应了,都说要安排人陪同,却被薛向婉拒了。而这半拉月,他薛县长管着财政,再加上毛有财老实了不少,通常他薛县长的批条便能从财政局换回钱来。一时间,薛县长办公室人满为患,无数部门的大佬都涌上门来,替积欠款单。
可薛老三又不是傻子,虽然知道自个儿的批条好使,也得量萧山县之力而行,再说,一个国家贫困县再加上毛有财这么个财政局长,没欠款那还真就是怪事儿了。是以,薛向也就紧着那种实在是活不下去的部门批了几张,后面的什么调研所,老干处之类的条子,他干脆看都不看,后来,就派楚朝晖直接挡驾了事儿。
按说,楚朝晖这小小通讯员是挡不住这如狼似虎的讨债大军的,后来,还是毛有财听闻薛县长有意不给批条了,自个儿就搬了个办公桌在薛向那条楼道口处坐了,这才挡住众人。原来这位毛老虎那段日子,心都快疼掉了,姓薛的批条子,他不敢不兑现,可财政局就那么点儿家底,经得住几张条子,好容易听说姓薛的不愿批条子了,毛有财恨不得把床都搬过去,心中暗自发狠,老子堵在那儿,看哪个王八蛋还敢来要钱。
如此一来,薛向便又彻底闲了下来,又无事做,整天看以前的文件,以及萧山县县志,日子是悠闲了,可是他来此不是享清福的,若是成天在办公室呆着,那还不如回四九城了。
这会儿,又听楚朝晖说这场雨还有个把星期,当下,便发了狠,宁肯弄一身烂泥,也得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