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庆听得喊声,浑身一个激灵:真是怕啥来啥,没想到老子缩成这样,默不作声,还被你这老小子发现了,该啊!蔡国庆郁闷无比,众目睽睽下,却也不得不上前。他这进两步恨不得退三步地挪动,看得蔡高智发急。蔡高智上前就把他拽到了薛向面前:“国庆,你给三叔照实说,朱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是靠山屯的人,你的话,薛主任该不会不认吧?”蔡高智说罢,便朝薛向看去,眉飞目扬,挑衅的意味十足。
哪知道薛向竟回了个微笑,点头道:“行!蔡主任选中的人,我自然没二话。”说完,又似笑非笑地看着蔡国庆,道:“国庆,你就照实说吧,由你一锤定音!你的话,我和蔡主任都信得过。”
蔡国庆被薛向盯得浑身发冷,恨不得扑上去,将把他从人堆里提溜出的蔡高智咬死。这会儿,他心里已经把蔡高智骂翻了天:老子好端端地,好端端地,不招灾,不惹祸,老老实实躲着还不行么?你妈逼,你狗日的不要脸,跑去作了倒插门,不用在屯子里待,老子可是天天得见着这大老虎。你狗日的叫老子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是嫌老子完蛋的不够快吧。你来半天,没见老子的老子,就不觉奇怪么……
蔡国庆满腹怨气直冲天际,亏得二人是同一个祖宗,不然,少不得要牵扯上蔡高智的祖坟。蔡高智见蔡国庆双眼无神,面目呆滞,心中先有了三分不喜,出言喝道:“国庆,你怎么回事儿?叫你张嘴说话,哑巴啦!”
忽然,蔡国庆猛地抬起头,双目光芒大放,瞪着蔡高智,就破口大骂开了:“吵吵,吵吵个鸡巴,你妈逼的,朱龙那狗日的就是自己扇自己耳光,没见这满场的蚊子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一直盯着问,问个球球啊……”
蔡国庆含恨而发,什么脏话粗话都一倾而下,仿佛在薛向这儿受的窝囊气,陡然找到出气筒一般,一气撒了个干净。若是放在平日,蔡国庆见着蔡高智少不得也得叫声三叔,可今天他实是被蔡高智惹毛了。叫他当着老虎的面,去摸老虎屁股,搁谁谁都得毛。更何况,他现在又不当民兵连长了,不似他老子还须蔡高智在社里关照。他有郭民家这个舅舅罩着就够了,更何况在靠山屯,他舅舅都罩不住,还指望蔡高智作甚?被蔡高智这么一逼,索性就乱七八糟地骂了个痛快。
“你,你,你……”蔡高智目瞪口呆地指着蔡国庆,一根白皙的指头抖动得已看不清影子了。
蔡高智简直被气懵了:这,这他妈的到底怎么了?他心中不住嘶吼,仿佛这世道陡然就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了,他完全适应不了。
蔡国庆的这出回马枪可演得精彩至极,跌碎无数眼镜。当然,前提是这帮山民得有眼镜。靠山屯的人还好说,大抵猜到蔡国庆是怕了大队长,却万万没猜到,他竟然敢骂蔡高智,还骂得这么酣畅淋漓;而九黎村的这帮人现在看薛向一眼就浑身发冷,已经开始把薛向往巫婆神汉上联系,均想;这人莫不是会什么邪术吧,要不然,那么蛮横的蔡国庆怎么在他面前畏畏缩缩,还失心疯一般,骂起自己叔叔来了呢。对,一定是会邪术,要不然他一来,这闹腾金牛山二十年的邪祟就没了呢,定是被他施法收了。好在先前俺们收了钱,接受了调停,不然,可是要吃大亏啊。他作起邪法来,谁受得了。
至于一直崖岸自高、负手而立的中年军汉这会儿也不淡定了,不住地扫描着蔡高智那张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老脸。中年军汉实在难以相信,眼前的二傻子和先前在车上妙语连珠、风趣幽默、奉承得自己颇为舒坦的老蔡,是同一个人。这都二到啥程度啦,自己挑的人,还自称人家三叔。自己侄子都能当着这么多人面,给自己一刀,这种人生平未见,以后还是也别见了吧。
“国庆,胡闹台!你怎么说话呢?蔡主任不说是你的长辈,也是咱们社里的领导,岂容你满口胡柴,快给蔡主任道个歉。”薛向心中好笑,面上却扮起了好人。
蔡国庆发泄过后,情绪稍定,也有些后悔,闻听薛向指示,顺水推舟,便待向蔡高智道歉。
哪知道蔡高智一把推开蔡国庆,行到薛向面前一尺之地站定,肃面道:“薛向同志,好吧,朱龙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说说你们靠山屯社员打死九黎村社员杨大明的事儿吧,这件事总不会也是假的吧?”说到此处,蔡高智一指中年军汉:“我告诉你,这位是县公安局何进何局长,他就是为这个案子来的。我不懂什么刑侦,万事由何局长法眼验证,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三十九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5)
何进活似职业装十三的家伙,自来了此处,就一语不发,光负手望天了。还是蔡高智被蔡国庆摆了一刀,他才露出些表情。不然,他这造型简直可以当了稻草人,插到田间,去吓鸟儿了。
这会儿,听蔡高智扯上了正题,何进终于将视线打平,沉声道:“还问个球啊!看都懒得看,定是靠山屯的人干的,是谁,给老子麻溜的站出来,免得老子动手!”何进三句话一出口,原形毕露。他本是军转干部,文化程度既低,又没捞到仗打。在军队混了十来年还只是个班长,转业后,自然也没多大出息。还是浩劫时,跟着郭民家一路打砸抢烧,获得郭民家赏识,才提到了现今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