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队魔修来此地寻异宝,贫道闻讯赶来提前告知,如今魔修无功而返,怕是日后还会再来。”
李土根问道,“所以大家都走了?”
老道人没有回答,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卫惊风问道,“敢问他们找什么东西?”
“碧流光,俗名‘成仙草’。琼宫里有人精于卜算,算到就在此地。”
老道微蹙眉,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太多。两人听完,有些怔愣,却没有什么误食异宝的狂喜,被亲友抛弃的悲痛。这让那位云游的散修高看他们一眼,想不到山野村夫也有此等心性,便动了些心思,“你二人已服食仙草,从此入了修行界,无依无靠的恐怕活不长,可愿拜我为师?”
换了旁人,一连串惊天的变故砸下来,第一次接触到另一个世界的痕迹,怕是要欣喜若狂了。
但卫惊风说,“不愿意。”
然后李土根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我亦不愿。”
幸好这位道人修的是自然道法,寿元将尽诸事看淡。只想为转世修些福报,此时也不强求,说了句‘也罢,各有缘法’留了两本书便挥袖而去。一本《剑诀初探》,一本《卦爻》。都是最基础的修行入门书。就这样拿到了两人手里。
李土根见人消失后,转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拜师?”
他觉得卫惊风这种喜欢舞枪弄剑的莽夫,应该是欣然接受的林夏的重生日子。
“你又为什么?”
李土根道,“事出蹊跷突然,我信不过旁人,恐有诈。你也是?”
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卫惊风道,“不,只是他说要收徒,说的好像施舍一样,我不爽。”
“……”
李土根由衷觉得,还入什么修行界啊,这小子早晚要出事。
两人摸出各自家中所有积蓄,卫惊风背着一把铁剑,李土根挑了一扁担书,就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走出村子时,李土根放下扁担,对着村口拜了三拜。卫惊风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外面的世界确实很大,山川河流,人烟市肆。美景各有千秋,城镇各有风物。同样面对凭空生出的力量,卫惊风积极探寻如何运用提高,李土根却一直在努力控制它。殊途同归,倒是阴差阳错下都过了洗经伐髓。
本来这样下去一切都好,只是见得世面大了,其实依旧打铁抄书讨生活,练剑读书过日子,再多加一个摸索修行。但他们吃过‘碧流光’的事情,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最早是一个医修看出端倪,不知怎么传到了十二宫弟子耳中,于是不等他们走出东陆,麻烦就接踵而至。甚至凭空生出许多传言,说‘碧流光’的灵气融入了他二人血肉中,若能炼化两人服食,可得十之五六的药效。十二宫许多魔修们即使不相信这样的离奇说法,也想看看吃了传说中成仙草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于是卫惊风与李土根开始一路奔逃,从第一次联手杀人,到不断被伏击,又反杀别人。多次死里逃生,临阵突破。更不敢去寻医修疗伤,全撑着靠‘碧流光’的药性自愈。最后混进渡海的商船,逃去往中陆。
这段血腥至极的经历,许多年后剑圣同殷璧越说起时,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能算到的就避开,算不到的就一起杀了他。”
大多魔修是不敢,或不愿离开东陆,两人有意隐藏踪迹之下,渡海后没人发现他们。李土根字写的好,飘逸隽美有风骨。在云阳城租了个草庐替人抄书写信,几个街坊的孩子上不起书院的,就送来他这里识几个字。
卫惊风每日听他们念那些‘之乎者也’就头疼,背着铁剑走了。
李土根人看着老实有礼,束脩收的极少。名声传了出去,念书的孩子渐渐多了,一年之后,买了间小院开起了私塾。
私塾落成那天,中陆年关将近,下了一场雪,天气冷到骨子里。
卫惊风的信伴着飘飞的初雪到来,信里说已拜了师门,要修行去了。以后要是在云阳城教书没饭吃,来沧涯山找他。沧涯山,似乎在西陆,挺远的,李土根想了想,给私塾起名叫澜渊。
教书是最稳定的职业,做剑修打打杀杀,才容易没饭吃。
李土根喜欢读书和计算。读书不需要门槛,只需要用功和用心,年岁流逝,整个东陆能找到的书都被他读过了。
长时间计算却需要强大的神识做支撑,于是他开始刻意修行。但他从并不沉迷于自身力量的提高,在他看来,修行只是计算的辅助工具。有修为高深的书生,澜渊私塾的名声越来越响,不少学生漂洋过海来到这里读书,大家都开始称他‘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