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弘作势狠狠一拍积雪,愤怒无比的抬起头。
他旁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偷,身体骨骼一阵奇异响动,然后就好端端的坐了起来。
“呸。”少年悻悻的朝赌坊撇了下嘴角,嘟哝了一句脏话,“人多事忙,竟然忘了用过这副面目来过这家赌坊了。”
雪地里两人对视一眼,季弘故作惊讶的张大嘴:“这位…道友?”
“嗯哼。”少年一脸不乐。
“那玉坠子撑死了值百八十两银,被凡人揍一顿,这可划算?”季弘抓起一把雪,擦掉脸上黑炭,还有点上去的黑痣,再给周围加个障眼法,从储物袋取出衣物一抖披上,重新站起来时,俨然又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少年眼睛一亮:“道友用的不是障眼法?”
“哈,我修为浅薄,唯好赌钱,十岁起就常乔装出门玩乐,后来家逢剧变,险遭流放,所幸根骨上佳,蒙人搭救。”季弘微笑着说,“一过经年,我也堪堪将要结丹,可这骰子声,却是怎么也忘不了。只好偷偷摸摸出门,以之为乐。”
少年连连点头,似乎很认同这话。
两根手指弯来弯去,叹口气:“这年少癖好,真是一辈子也改不掉啊!”
“道友修为深厚,之前竟未发现。不知前来京城,是否有季弘帮得上忙的地方。”季弘恭敬却又不失从容的说,暗暗恭维了对方的障眼法毫无破绽。
少年饶有兴趣的看他:“你被一顿打,却也不恼?”
季弘耸肩:“不多这一顿,今年我少说也被揍了十来次!”说着神情骤变,恶狠狠的说,“说起来怪了!那灌水银的骰子,我怎么听音辨位,怎么都不对呢!”
“哈哈。”少年大笑,“凡人多巧技,就算我辈魔修,也看不出啊!”
季弘闻言一喜,却掩饰得很好。
少年看在眼中,不觉对这患难同伴又多了几分好感,这少年生于市井之中,平日掩饰得再好,还是忍不住犯老毛病。
偷不义之财还说不上,但绝对不偷穷人。
何况有钱又不代表就是恶徒,站大街上怎么可能看得出陌生人谁好谁坏?
于是他就喜欢上赌坊,进窑子里面去做贼。
“来来,我请道友喝酒!”少年也不收回障眼法,径直拍着季弘的肩,愉快的说,“我这趟进京没什么要事,就是年节到了,随便逛逛。”
两人一个觉得对方有趣,怪癖者难逢,一个有意结交,很快就说得热火朝天。
季弘两世为人,阅历过人,又深知对方隐藏的奇异癖好与真实身份,更是巧言妙语,句句都说到那少年的心坎里。
等到了一家酒楼,菜还没上来,两人已经熟稔得仿佛多年老友了。
“噢…我就是市井小贼,自小不知父母,也不知道姓什么,就叫我小六子。”少年拎着烧刀子就喝,十分畅快,“年节嘛,要来看师父,结果大正月的,竟然叫我吃闭门羹!死老头越来越不像话!”
季弘举着杯子叹口气:“我的师父,多年前就死了,说是魔修,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聚合派一个元婴修士杀了。”
“你在这京郊附近,想来也是浣剑尊者的属下?”少年斜眼看他。
“是,可惜我修为浅薄。”季弘转口不提自己身份,也不问对方来历,只劝酒吃菜,还介绍这里的什么招牌菜,少年甚是满意,喝得眉花眼笑。
“你根骨确实不错,日后晋升元婴期,去报仇,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少年眯着眼睛说。
季弘一顿,不经意的笑笑:“承蒙吉言了,只是正道欺我魔修太甚,也不是一日两日。说这些做什么,喝酒罢!”
少年点点头,抱着酒壶又愤愤说:“这世上,差劲的师父太多了,我家那个就是!不教我剑术,说我长得跟剑不像!那还捡我做什么徒弟,又嫌弃我偷不到钱,说要出门卖艺!死老头!那么有钱,年年正月上门却连口酒都没有,今年更是连我这个徒弟都不要了!”
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季弘只倒酒不说话。
敛垂的眼神,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