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切结束,不光莎士比亚松了口气,就连那三个累得满头大汗的健妇也松了口气,给他拿来一身细棉中衣、黑棉布裤、棕色曳撒与千层底黑布鞋。
待这些穿好,一名健妇发愁地端详着他黑网巾下跑得着急的发际线,最后又取来一只黑色大帽戴在他的头上,这才终于把他推出屋子。
此时,天上明月高悬,门外灯笼摇曳温暖的光。
第二百六十六章 自在
茶炉正沸。
莎士比亚换了新装,坐在知府当面浑身不自在。
在他老家也曾有剧场巡演,他会落落大方地与演员交谈,换了场景也能不卑不亢地和贵族交谈。
问题不在他。
在这座知府衙门、在桌上的兽脚茶炉、在墙上写意花鸟挂画、在坐下松木南官帽椅椅、在棉布明蒙风格曳撒、在头上发巾与大帽、在脚下青砖地板。
哪怕是屋内若有若无的淡味香薰,都让他心惊肉跳、顿生紧张。
甚至还有‘翁立安’这个名字。
在这个空间里,仿佛莎士比亚一切能言善辩的才能都消失了,只剩下无以言表的浓重不安。
聪慧如他,大概能猜到这种不安的源头,从他踏上知府衙门所在的青石街道起,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已经与那个他所熟悉的英格兰割裂开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抛开官职与身份,他依然不会像汤显祖这样自在。
因为这一切不是他的,不是拥有意义上的‘他的’。
一切都为眼前名叫汤显祖的人创造,而非为了他这个叫威廉·莎士比亚的人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