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以坑坑洼洼皱纹密布的脸面示人,因为她是英格兰最伟大的国王。
可此时此刻,她的国都失陷敌手、她的国土只剩断壁残垣、甚至连王位继承人将不能任她左右,毫无荣耀令王冠蒙尘,处在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刻。
任何人,无论高贵的伯爵还是低贱的农夫,一个眼神不对都会令她暴跳如雷,表现得比这片大陆上曾被淹死、烧死、处决的千千万万少女农妇更像个女巫。
甚至让罗伯特达德利感觉这不像是他深爱的、熟悉的那个伊丽莎白。
这一切如今像千斤重担狠狠地压在他的肩上,白日里前线对抗西班牙方阵勉强占到便宜根本无法令他开心起来,深夜中望着远处原野上起伏的点点篝火,只有万千愁绪堵在心口。
在他身后,是极度敏感的女王以奇异的做派打击每个人的信心;在他左右,是身在家乡的大贵族们各怀心思,而他面前的敌人虽远渡重洋却万众一心。
罗伯特伯爵被明军击败了许多次,单是大会战,已经败过四次了。
他还敢来打第五次,就是因为不怕会再输给明军,但他在这个用两万五千大军、兵分三路,主力合围住打出皇明旗的西班牙方阵的夜晚,怕了。
第一次输了他以为是普利茅斯事发突然;第二次输了他认为是贵族轻敌;第三次输了他认为是不过果断错失战机;第四次输了他认为是己方反应不及明军的行军速度。
总不会次次事发突然,轻敌了便将敌人看重,错失战机还有下一次机会,反应不及就要加紧防备。
但这一次,他感受到国内抵御明军的中坚力量,手握兵权、拥有封地的北方贵族们,在西南贵族、南方贵族死的死、失去封地的失去封地后,他们胆怯也后悔了。
人心不齐,罗伯特认为仗纵然能小胜一场,也难以持续下去。
人心不齐不是贵族的错,谁都拦不住三万南下的六大苏格兰军团沿途索粮、劫掠,英格兰都养不起他们的远征,苏格兰更养不起。
本国贵族的封地被劫掠,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苏格兰军团身上,这本就是失去希望的模样。
他甚至有些希望在这个夜里,前方阻路的明军能瞧瞧拔营而起,再一次发动其神奇的脚力逃的无影无踪。
天慢慢亮了起来,后方的骑士向军营传达火炮已被运送至十里之外,中午就能带着火药与炮弹进驻前线,罗伯特伯爵心里没有丝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