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诏书早就到宣府了,但皇帝在电报上命令不能早发,就得先让俺答看见拜年诏书才能通传书信,因此由京师开出的军兵反倒是最先让塞外看见的。
皇帝非常清楚什么叫‘时间差’,他写信的时间并不等于百姓听到、看到信的时间,他要确保一切同时进行。
因此病榻上的俺答汗看见头一封信,吓得满身冷汗百口莫辩,紧跟着第二封吵他的信就来了。
如果不是皇帝陈兵在宣府的那一卫精校,俺答很可能把信上说的事当个笑话听就完了,因为皇帝怪罪他的事……是好几年前发生的。
他在青海封喇嘛、传黄教、打了几仗,最近的事儿都发生在前年夏天。
在那之后,俺答一直在归化城养病礼佛,不问世事。
如今事儿都过去这么久,皇帝传信来吵自己一顿,俺答笑笑就过去了。
你早说不让办,我就不办了,我都办完了,你写信骂我又有什么用呢?
偏偏,一卫精兵就在塞内长城上屯着。
俺答怕这一卫军队,更怕大明皇帝真有想要向北宣战的决心;他怕皇帝对他重开战端的决心,更怕此时内部不安的蒙古。
哪怕是塞北圣狮,他也像老朋友马芳那样,老了、病了,更糟的是躺在病榻上的马芳依然能借助朝廷的权威来约束边军,他却别无仰仗来约束其他部落。
并且俺答深知大明早就知道现在的他只能盘腿儿坐在病榻上吃斋念佛的消息——因为马芳就是看他不再是威胁,才肯告老还乡。
否则那个年轻时被他拔于奴隶之身的汉人将军,会拿这一身血肉骨头跟他隔着长城对峙至死。
有第二封信,就有第三封,皇帝的第三道旨意,是准三娘子率二百甲骑入关,参加京师今年三月大阅天下兵马。
“别去!”
俺答瞪着眼睛,蒙古圆帽下的脸上布满深色斑块、皮肤松弛得已盖住口鼻间的法令纹,每说出一个词都要用力地呼吸好几次,马蹄袖外的干枯的手死死地攥着东珠做成的念珠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好像无意义般重复着道:“万历,万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