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发巾赤膊露出壮硕身形的水手长提刀走来,几次抬手想把刀丢出去,心有余悸地望向岸边,最终不舍地从腰间摸出一只带着包浆的黄铜怀表按在甲板上:“再有三十息!”
紧随其后,当作赌桌的甲板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押上各式物件儿,四两碎银、一小粒金、半袋烟丝、三颗珍珠、数尺棉布还有那几颗颜色各异的宝石,统统被压在甲板。
也就十几息时间,远处密林里便传出喊杀之声,押了几匹棉布的水手哈哈大笑,并不急着拿走物件,只一手掌盖在上面,环顾众人笑道:“等回了西大城,咱不去私窠子,请诸位去教坊司,全船有份!”
说着,这水手回头看了一眼密林,鄙夷道:“乌合之众!”
他们在赌,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些被杨策放了的奴隶拿着兵器要去干嘛,但谁都知道他们一定会先拿自己人开刀,趁着混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种情况在这片土地上屡见不鲜。
海盗们在船上设赌局倒不是有意躲着杨策,岸上的海盗不设赌只是因为他们有执勤任务,汉国不禁赌,即使是杨策,也不禁。
这不是因为杨策向海盗们抗争失败,恰恰相反,杨策根本没有对抗过这事,甚至有意推波助澜,汉国的赌律就是林阿凤手下这个大明军官出身的高材生制定的。
同样的还有汉国独特的夺律、酒律、斗律、嫖律、俘律等等大明不曾出现过的律法,杨策参与制定了一大半。
比方说赌律,不准打牌、不准游戏,因为那消磨时间,只准就事设赌,每船一日仅限一次,每人赌注上限百两,由船长记录监督。
胜者赚的资财一成上缴作为修船税,三成自留,余下六成吃饭饮酒也好购入兵甲也罢,总之这六成要花在参与赌局的所有人身上,也可扩大至全船成员。
杨策是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不单单受过大明原生的军事教育,也受过广州讲武堂的新式军事教育。
不论新的旧的,别管出发点是整肃军纪还是增强凝聚,对于军兵参与这些事都是禁绝的,但杨策发现汉国禁不了。
海盗们自由惯了,提着脑袋在海外做事,成日提心吊胆刀口舔血,抢了钱财也花不出去,他们的恐惧和欲望与日俱增,却得不到发泄的渠道,如果把酒、把赌,把这些不好的事都禁掉,他们就没有一丁点儿凝聚力了。
杨策也想按着北洋南洋的路数来,但来不了,南洋旗军就算驻军缅甸,每日仍能供应食材新鲜的炒菜、肉蛋奶果蔬样样都有、冰糖烟草醇酒银饷一个不缺。
可他做不到,林凤也做不到,他操练士兵一年多,大鱼大肉的日子不少,只能吃干米的时候也不断,在海上挨饿更是时有发生,物资似乎永远没有办法满足士兵所需。
哪怕他们有很多钱,很多值钱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