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不知世间是否真有玄之又玄的武德流传,但对他来说将武德物化却很容易,最简单的手段便是将其物化为四。
是兵、骑、船、炮。
白妹四蹄缓缓踏过北洋骑兵校场青草地,健壮的胸膛上黑色链板甲与其后皮垫碰撞发出清脆响声,下坠七团红缨飘荡,马面与马身也覆有甲,不过最厚实的防护还是前胸与脖颈,其他地方都是装饰多于甲片。
坊间流传靖海伯能在战场所向披靡,应生得豹头环眼三头六臂,单是一副猛将的模样立于阵前就能将敌军吓得退避三舍。
知道他在马背上舞个大枪都能把手臂挫伤的是少之又少。
这就像白妹身上的甲胄一样,大多都用于装饰,因为陈沐很清楚如果战局坏到跑都跑不了,真要到他亲自出战,那大约给他弄辆五九也不能扭转局势了。
“陈帅的头发……”来自山东都司的指挥佥事魏如枢抱着拜师兼朝圣的心思立在校场一侧,身边立着从南洋押送辎重而来的大师兄沈宗炼,看着广阔校场上缓缓踱马绕过障碍的陈沐,斟酌着向沈宗炼问道:“这,没听说陈帅受刑,怎么?”
白妹不同于国中战马的体形自是惹眼,尤其披挂甲胄华贵装饰更令武人心爱,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马背上的陈沐,身着铭刻狮子纹将帅胸甲,铁臂缚每片甲片都有铭文,左臂道德经第九章,右臂孙子兵法始计篇两段,用的都是赵士桢行云流水的工书,但这些同陈沐的头发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笠盔正盖在马臀上,随白马踱步顶上红缨一颠一颠,未系发巾仿佛专门显摆他头上细碎的短发般。
沈宗炼过来不单单是押送辎重,高拱还让他送来几个跟西夷长得差不多的西洋人,好生看管着交给陈沐。
听见魏如枢发问,他的表情也有些奇怪,不过他这个奇怪更多流露出的深感佩服的意思,他指指北洋衙门外正在修建好似佛塔般的建筑道:“师父的头发要放在那,还有步兵校场上那些新兵的头发也要在那,叫寄国塔。”
“寄国塔?”
“嗯,寄国塔。”沈宗炼将手指向正在施工的高塔,道:“发留塔中,以身寄国。”
“师父说他们这支军队同往常募兵不同,为期五年,身负重任,不同南洋之近,出海万里生死难料一身难回,以发寄国既备不虞,亦示许国之心。”沈宗炼说着自顾自的重重颔首,道:“五年后他们衣锦还乡,再蓄长发。”
“如今英明将帅、如此效义军卒,何来不胜?待到出兵,上至大帅诸将、下至旗官军卒,家眷都可入寄国塔为他们向天祈福,”沈宗炼摇头感慨,道:“这大约就是师父总说的军队应有荣誉感吧。”
来取经的魏如枢听到荣誉二字,自有领悟,点头道:“陈帅著书所结要义经典,在下都一一看过,自有明悟,却非人人可用,但这剃发,确实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