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那肯定是一场屠杀。
“我军兵将尸首呢?吕宋旗军尽快下葬就行,不挑地,但还阵亡了一名小旗,该送回广东安葬?”
陈八智刚从随军木匠那要来了自己让木匠雕的小挖耳勺,坐在石头下面挖着耳朵,听到王如龙这么问,直至脚下的地,顿了顿才说道:“这是石见国,石见国的土地石见国的人,这的一草一木,以后都是我的,就埋这儿。”
说着,陈八智捏着小木耳勺指指远处,道:“来的路上我见有小庙儿,回头改个名,埋阵亡将士。”
王如龙第一想法就是拍手称快,不过他终究不是李如柏那种含着金勺出生的,问道:“怎么做,将军不怕得罪人?”
“得罪?”
陈八智露出思索的神色,道:“我从小吃不饱比人瘦,需要人哭莽虫就踹我屁股,因为比人弱就是得罪;我爹娘走得早,顶了旗军干活挨饿受冻,比人穷就是得罪;养父把我送进戚家军,戚家军老卒看不起我,比人过的好就是得罪;我不信神信人定胜天,平托老头整天叫我异教徒,不愿意给神当孙子也是得罪。”
“小时候我不懂,总觉得我待人好,人就会待我好,他待我不好我待他加倍好。”
“但世上不是人人都像我爹,更多人你待他好,他更看不起你,不如得罪人,把人得罪得弄不死你还没招治你,他就只能待你好了。”
“我用军法杀了三十三个北疆兵,人人畏我如虎,王将军现在问我怕不怕得罪人?”
陈八智小心翼翼把木勺用绸布包裹好收进背包,抬头咧嘴笑了,“不怕,我活着就已经得罪很多人了。”
王如龙咂咂嘴微微摇头,他脑海中无端闪过许多年前在新江镇战场上那个扛着长穗枪在尸骨堆里被绊倒爬起来骂人的少年,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当年傻愣愣盘腿坐在地上接住火药筒,像个忘纳税被捕快来抄家老农夫一样意外的陈沐,成了如今执掌海外的南洋大臣;谁又能想到给他鞍前马后端水洗面的死小孩成了大明海外战将?
打下手的邓子龙成了小总兵官,老下属陈璘成了大总兵官,就连软禁囚宅门口送饭的呼良朋都成了参将。
王如龙难得出现的闲聊心绪,就这样被打断了。
他的心在骂:干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