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江南半壁,反而是旧政最顽固的区域。
归根到底,一方面是山高皇帝远。另一方面,恰恰是因为这里是鱼米之乡,产出丰富,造就了无数的豪族,这些豪族,可不是北方那些土财主这么简单,他们抗风险的能力尤其的强,京师的几次危机,都无法动摇他们。
甚至可以说,江南豪族,是旧政的最大得利者,八股取士的时候,这里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最多。
有功名的读书人可以不纳粮,别的地方的士人,土地贫瘠,本就没什么产出,若是不纳粮,也只是省了一些开支。可这里的大户,凭着这个,就足以节省数不清的财富。
财富日积月累之下,他们单凭着从前的优待,就可以获取数不清的利益,自然而然……他们顽固的信奉着从前那一套,不肯妥协。
弘治皇帝道:“卿家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就说这钱庄免租,朕听说,这西山钱庄的土地,在江北最多,可在江南,卖地的人却少,以至于,西山钱庄在此,拥有的土地并不多,自然而然,能容纳的免租百姓,也是有限,想要动摇本地世族的根基,只怕没有这样的容易。继藩……朕现在算是想明白了,继藩啊,不给百姓们土地,不让他们安心耕种,从地里找出食物,他们饿了肚子,没了衣穿,饥寒交迫之下,在这孝陵盗伐、盗猎,便算是轻的,重则谋反作乱,这江南……不能乱啊。”
“这些日子,儿臣也一直都在思考百姓们的问题。”方继藩很认真的看着弘治皇帝。
方继藩是幸运的,三观奇正,心怀苍生的他,遇到的天子乃是弘治皇帝,两个同样心系天下的人在一起,总是能寻到许多共同的语言。
弘治皇帝不禁露出了喜色,目光也亮了几分,道:“噢?思考的如何?”
方继藩道:“陛下是最清楚儿臣的,儿臣对百姓们,可是挂念的很哪。在这孝陵,儿臣闭门思过,心里觉得,这些年来,虽是做了许多的事,可单品免租,还是远远不够,儿臣倒是有一个章程……想要献上。”
弘治皇帝眉一挑,道:“取来朕看。”
方继藩果然从袖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章程。
弘治皇帝心里暗暗点头。
朝野内外,论起为君分忧,方继藩算是最得力的了。
这不只是自己的女婿,这还是自己的肱骨啊。
他忍不住又用欣赏的目光看了方继藩一眼,而后低头去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