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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时天色不算冷呀,这不免令方继藩感到莫名其妙。

张懋面露惆怅,突然道:“我来此,已有十数次了,每次去享殿中拜见太祖高皇帝,都似见他含笑见我,哎……可现在……每一次拜见高皇帝,都在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来祭祀了,用不了多久,就该亲自去见他老人家了,这人哪,都有生老病死,高皇帝如此,我与你的父亲也是如此,年轻的时候,见着这天下,越来越乏味,总觉得人活着,好生无趣,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等两鬓斑斑,多走几步都气喘吁吁时,方才害怕起来,才觉得这世上有许多东西,竟还没有亲历。”

“你看这里。”说到这里,张懋揭开了垫着桌子的毛毯,指了指桌面。

方继藩定睛一看,这里有许多的刻痕,密密麻麻的。

张懋勉强笑道:“自这祖陵营建之后,不知何时的规矩,所有来此祭祀的大臣,都会在此留一道刻痕,如今已历七八代了,刻痕越来越多,单单老夫的刻痕,就有十几处,将来啊,还会有人在此留下,这些刻痕,看似凌乱,可在先辈和老夫们看来,其实也是这大明祖陵,世世代代有人守卫祭祀的证明哪。”

张懋打起精神:“从前来此祭祀的大臣,已经逝世了,老夫还在,或许不久也会故去,可咱们的后代子孙们,依旧还会来此,人可以死,可社稷却需要永续,否则如何告慰先灵呢,怕只怕,子孙们不知先人创业和守业的艰难,从此之后,再没有人在此铭刻,这数不清的祖陵殿宇,最终也称了残碑断碣,任那风风雨雨侵蚀,只存杂草,却不知是怎样凄凉之景。”

方继藩想到,明朝灭亡之后,这本是壮丽森严的大明中都祖陵,随即被大量损毁,被人放火纵烧,便连栽种下的松柏,也被入侵者砍伐烧毁,一时也是默然。

张懋突然又道:“陛下为何突然来中都?”

“啊……这……”方继藩想不到张懋的思维这样跳跃:“这……陛下来此,就是希望世伯所害怕的事不会发生,又或者,推迟一些发生。”

张懋皱眉道:“怎么,难道传闻是真的,陛下真要废八股啦?”

方继藩:“……”

这要他怎么答?

方继藩记着,陛下此前还警告过他要保密来着,敢情是连张懋居然都已经收到风声了啊?

方继藩顿了一下,便忙矢口否认:“没有的事,这谁造的谣。”

“京里都在这样传。”张懋不高兴的皱眉道:“你这小子,只瞒老夫是吗?”

“我……我没有……”方继藩有气无力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世伯你饿不饿,这祭祀宰了这么多畜生,不如咱们也吃一点。”

张懋便连忙摇头:“这是动摇祖宗之制,可能是要动摇根基的,八股取士是好是坏,老夫是个粗人,也不甚懂,可老夫只晓得,但凡是习以为常的事,一旦要改变,肯定要惹来许多的麻烦,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圣明,他的心思,不是做臣子能猜度的,可老夫难免还是有些担心啊,这历朝历代的改制,哪有不死人的。继藩,陛下极信任你,你得在陛下身边,多想一些好主意,不要老是瞎琢磨一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