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1页

弘治皇帝深以为然的点头。

现在,他倒发现自己清闲了不少,因而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武士卞是何人?”

“武先生?”刘健微微皱眉。

“对,许多人叫他为先生,说是什么饱学诗书的大才,可朕却是第一次听说过,此人却是突然之间,声名鹊起,据说桃李满天下,人人争相倾慕之,为人所称道。”

弘治皇帝一愣:“难怪近来不少奏疏之中,都提及了此人,诸卿对此,如何看待?”

刘健不以为然:“哗众取宠之辈,不值一提。”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

谢迁似乎对此人没有太多的印象。

李东阳却微笑道:“说是哗众取宠,倒也没错。不过此人,此前确实算是名儒,而今,之所以有此声势,臣倒以为,此人颇有眼光,他所宣讲的经济之道,正中了许多人的下怀。当下不少大富和小富之家,对西山建业和钱庄多有不满,从前他们可谓是锦衣玉食,哪一个,不是家中占地十亩、百亩的大宅,可现在却发现,这宅邸比之从前,小了十倍不止,有人更是寄望于豪华宅邸而不可得,心中忧愤。”

李东阳顿了顿:“陛下可知,就以一个中等豪富之家,其童仆数量,与前几年相较,有何不同吗?”

弘治皇帝诧异道:“卿尽言之。”

李东阳道:“五年前,一个中等豪富之家,有童仆百人,一则是家中大,他们也养得起。二则是,流民甚多,寻常的百姓,有一口饭吃,哪怕是进了大宅里吃糠咽菜,不至饿死,也愿签了卖身契,屈身为其奴为其婢,市面上有卖女者,若是姿色平庸,其价值,不如半头牛。”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心里竟不由感慨起来,谁愿意做人的家奴呢,这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啊。

“可如今,却大不相同,哪怕是中等富豪之家,家中能有十个奴仆,就已不错了。究其原因,是因为人不再贱如草芥,价值倍增了。男人要卖气力,可以去西山建业做苦力,一月下来,也有二三两银子,若是有一些技艺,一月五六两,也不在话下。若是女子,实是无亲无故,无人依靠,亦可入纺织的作坊务工,足以养活自己,谁愿意签下卖身契呢?眼下,一个有手有脚之人,价格也是不菲,已值十几头牛了,非不得已之下,再无人愿意为奴。不只如此,现在的逃奴,也是不少,以往人们以能入高门为荣,至少不至饿死,可现在的奴婢,岂会不知发生了什么,因而,即便是买了人回去,签订了卖身的契约,奴仆们,也不安分了,若是依旧还喂给他们残羹冷炙,粗暴的对待他们,他们逃出去,也不是没有生计。”

李东阳说到此处,甚是感慨:“臣倒是以为,西山建业此举,实是害人,只是害得,恰恰是如今为这武先生叫好的人,可是陛下……乃天下人的父母,这些被害者,是陛下的子女,那些因此而获利者,又何尝,不是陛下的子女呢?数年之前,大明流民遍地,赤贫的状况,触目惊心,而今,不少的百姓,有了饭吃,生活有了改善。因而,大富和小富之家们,明显的日子难过了一些,他们再用不起,那么多仆从,所住的宅邸,也日渐憋屈。手中握着大量的银子,以往可以高枕无忧,现如今,却惊慌失措,生怕这市面上的银子越来越多,使他们的银子越发的不值一钱,他们对此有所抱怨,而那所谓的武先生,不过是投其所好,故弄玄虚,这才获得了无数人的叫好,人们纷纷给他赞誉,竟将他比之为国师,如此罢了。”

李东阳顿了顿:“此人固然声誉已是如日中天,可陛下,那些吹捧他的人,固然嗓门大,可有没有人去询问过,那些在工坊里,为了一日三餐而辛勤劳作之人,有没有人去询问过,那些寻常悲苦的百姓,是否认得此人,臣敢以方继藩的人头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