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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刘师傅说起定兴县的事,他说民愤极大,孙臣就在想,这是白色的民,民愤极大,可他们本就受了大明无数的恩典,朝廷给予他们无数优渥的待遇,现在,只不过希望,他们能够和穷苦的黑色之民一样,缴纳税赋而已,他们便生了怨恨,大父,所谓的君君臣臣,该是这样吗?孙臣认为,定兴县绝不会乱,很简单,白色的民生了怨恨,他们会痛骂,他们会裹挟许多无知且愚昧,没有读过书的黑色之民,故意滋事。可是……终究,欧阳大师兄在定兴县做的事,没有令黑色之民,生出愤慨之心,怎么会乱呢?”

“欧阳大师兄,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因为王师兄都这样厉害,大师兄,怎么会不厉害呢……”

说到此处,朱载墨的眼里,放出光芒。

他小小的脑袋里,有无数的疑惑,而能为自己解惑的,却都是这些从各地赶回京师来的师兄们。

“只要欧阳师兄能分辨出黑色和白色之民,不给白色之民,利用黑色之民滋事的机会,那么……白色之民,所有的手段,都不堪一击。大父,大明的皇帝,是天下人的父母,浩荡的皇恩,理应惠及天下,而不是一小撮的人,倘若如此,那么才是天子失德。白色之民,是皇帝的臣民,为天子的,理应爱护他们,可黑色之民,亦是天子的骨肉,岂可偏颇?”

弘治皇帝本是绷着脸,一脸严肃,听到此处,眼眸里,竟突然多了几分柔和,他看着自己的孙子,听着孙子说的话,心里头,有一股莫名的东西,在涌动。

方继藩在旁,看着这小妖孽,虽知道,这家伙定是从王守仁等人那儿学来和归纳的,可心里,不免在想,我方继藩,也是有孙子的人,可我那孙子,除了吃……哪里懂这么道理啊。

刘健等人,满是骇然,他们惊骇于,一个孩子,竟可将他们藏在心底却不敢吐露的道理,统统说了出来。

朱载墨道:“平时,总是白色之民,叫嚷的最凶,总是他们的声音,最大。总是他们说的话,都有道理。而黑色之民,不懂什么道理,如孙臣亲眼所见的黑色之民一般,他们勉强能吃饱,有衣穿,便感恩戴德,哪里懂什么道理。可是……若是所有人认为,为政者不公,只袒护着白色之民,放纵黑色之民被欺辱,被漠视,有白色之民,在称颂着天下如何太平,江山就可永固,这就错了。匹夫一怒,尚可以血溅五步,千千万万的匹夫,他们平日随意被作践,随意被欺辱,随意被践踏和捉弄,他们挨饿,他们受冻,他们如猪狗,可一旦,他们无法忍受了,那么……盛世太平,君君臣臣,礼法纲纪,什么圣君,什么仁政,统统都会毁之一炬,短短数年,便要天翻地转……”

弘治皇帝听的心惊肉跳。

“这才是大父想要革新的初衷,不过是大父希望对黑色之民好一些,让他们喘一口气,为的,也是大明江山,可以延续,不革新,才会使天下干柴烈火……可大父若当真愿意将自己的恩泽,沐浴给天下所有百姓,无分黑白。又为何要担心,引发民怨呢?”

“……”

朱载墨说罢,后退一步,双手抱起,朝他的大父作揖行礼:“这些,是孙臣所见所闻,也是孙臣从师兄们那儿所学的道理,孙臣可能讲的不好,还请大父莫怪。”

谦谦君子,宛如美玉。

哪怕他的话,颇有锋芒,直指了某些刘健、王鳌等人不愿触碰,也不敢去直视的东西。

可他的行为举止,依旧使人感受到了那股子与众不同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