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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座的舰船,满载着补给和货物,徐经依旧还站在人间渣滓王不仕号的甲板上,他头戴梁冠,穿钦赐飞鱼服,身披猩红披风,腰配钦赐绣春刀,长身伫立,眺望着天际。

在海外,前途难料,为了震慑整个船队,徐经所配之物,俱为宫中钦赐,船队中任何人,都可以先斩后奏,所代表的,乃是如皇帝亲临的绝对权威!

他按刀而立,站在他身后,是已成为了卫指挥使的杨雄。

杨雄叹了口气:“此次出海,将更加深入,却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徐经沉默不言。

“即便活着,几年才能回来呢?”杨雄心情低落,满是感慨:“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徐大使,您……能给个话吗?”

杨雄显得很不安,顾虑重重,他不想出海了,他固然知道,这是巨大无比的荣耀,只要回来,他们的经历,足够杨雄吹嘘一辈子。

可是……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徐经。

“不知道。”徐经回答他。

杨雄便唉声叹息。

“可是一定要有人回来,我徐经若死了,你就回来,你我死了,舰队的千户就得有人回来,千户们死绝了,还要百户,百户没了,还有总旗官,有舵手,有水手,三千人,一定要有人回来,这数十艘船,俱为民脂民膏,承载的,乃是大明向西的希望,我们之中,有人活着,希望才不会断绝。”

“徐大使,真是铁石心肠啊。”

徐经手按着船舷,摩挲着这艘经历了无数风浪的大船,沉默了很久之后,道:“我心若是非铁,我们身后,陆地上那些军民百姓,他们的心肠,便想要成为血肉而不可得。我们出海时,难道杨指挥还没看清吗?大明空有泱泱上国之名,可大食人、佛朗机人,已是一日千里,他们从极西之地,竟将触手,伸至西洋,在暹罗、在吕宋、在苏门答腊,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他日,他们还会继续向东,将他们的伸,伸到我大明。大明百五十年来,只虑鞑靼、倭寇之患,却殊不知,迟早有一日,祸乱天下者,势必是这些极西之地的佛朗机人。你我所肩负的,除了寻觅那传说中的神国,便是寻找一个克制佛朗机人的办法,为将来朝廷制霸四海,做准备。三宝太监的遗憾,已令我大明,与之失之交臂,而今,上天将这使命,交付你们手中,我们还有选择吗?”

徐经眼里噙着泪,望着这茫茫的波涛,死死的按住了腰间的剑柄:“无论在出海之前,跟随你我而来的人,是盗贼、是囚徒,是良家子,是贱籍,是军户,亦或者,是匠人。无论是什么人,而今扬帆出海,就必须要有钢铁为躯,不腐青铜为心肝肺腑。”

他淡淡的道:“孔子曰成仁,孟子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命,从舰船离开港湾的这一刻,已无法更改了。传令下去,自此舰船之上,上下人等,自此同舟共济,无问尊卑,俱为兄弟!诸官兵、水手,各司其职,不可懈怠;凡有言退者,杀之,凡有妖言惑众者,亦杀之,我徐经胆怯,诸将士杀我,你杨兄若是畏惧,我徐经诛你杨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