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城中饥寒交迫,可鞑靼人在城外,比我们更糟糕。”
同样的话,若是不同人说出来,效果是全然不同的。
比如中官王宝,倘若他说出这些话,只让人觉得这该死的太监是不是故意想安抚住大家,然后他偷偷开溜。
若是巡按御史李善说出这番话,则会误认为,这狗官定是驱使着弟兄们在前头卖命,他在后衙的廨舍里养了个小的,夜夜笙歌。
即便是指挥何岩,人们也认为何指挥一定比自己更恐惧和害怕。
唯有欧阳志,他的声音平静而不失韵律,音韵悠长,他那几乎没有任何敢情的目光里,却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坚毅。
他那一袭官袍,早已泥泞破旧不堪,却没有更换。
有时,城下射过一轮飞箭,所有人抱头鼠窜,他依旧屹立着。
这时,流言开始滋生了鞑靼人的飞箭和巨石竟也害怕欧阳先生。
人们开始不以官职来称呼这位翰林,而是以先生相称。
若是飞箭和巨石不害怕欧阳先生,何以欧阳先生在乱箭之中,如此坦然。
当然,其实这主要得益于鞑靼人的抛石车几乎不存在任何准头的可能,其实他们真正想要砸中一个人,还真是艰难。
这只有关于运气,与其他任何都无关。
许多抱头鼠窜的人,原本是不会被砸死和射死,偏生他乱逃,却恰恰遭了无妄之灾。
欧阳志每日都要巡视一次锦州的各处防务,接着开始去探视伤病,许多受了伤的军民,一见到他,哪怕只是垂死之人,欧阳志蹲下,先看看他们的伤口,接着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那濒死之人,仿佛也得到了某种加持,似乎即便是死,下一辈子,也多了投个好人家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