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庞飞对自己生气了,从小到大这么上赶着对一个人好别人还不怎么乐意,这感受真让人不爽。他也想按照小保说的,最多让这个人住院十天,然后给一笔钱让他自生自灭去算了,可昨晚为了这事两个好朋友差点吵起来,小保觉得为一个陌生人付出太多不值,何况还一点价值都没有,可不要因为这伤反倒讹上自己两人才好。庞飞也不能说小保这种想法不对,以前他也没少这么处理事情,给点钱打发穷人是最便捷的方式,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带伤脆弱的人眼里透出茫然哀伤,他就感到一阵不舒服,说不清的心悸哪里来的,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他才想着先把人接回去养伤,等伤好了再看看到时什么情况吧。让他就这样甩手是绝对做不到,哪怕邹盼舒再坚持都没用。

“哐当”一声响后,病房只剩下一个人,不止是冷清,外面还飘起小雨,3月的风雨透进来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春意,寒冷刺激了疼痛,没有光能照到邹盼舒的心底。

兜兜转转,别无选择最终又要回到那间公寓,早知道是这样,何苦这一个月来如此艰辛的度过,一早就按照庞飞的建议住过去,只要坚守自己的身心,直到被带走不是更好吗?或许是经过与任疏狂的同居,被他带着也增强了自信,总以为只要承受自己选择的后果,就能朝着既定目标前进,一步一步,再慢也有终点。

太自不量力了,邹盼舒脸上是苦涩的笑容,嘲笑自己的天真,这个世界哪里有这么简单的选择题,生命没有底线,尊严同样没有底线。身无分文到举债的地步,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呢。就算是一开始按照前生路线入住了庞飞家,哪怕守住了自身又如何,被包养的身份再去接近任疏狂就是唯一途径了吗?谁来告诉自己,前生哪怕没有那些背叛,哪怕两个人心意想通,就不会重蹈覆辙得到一个和庞飞一起一样的结局,那样的身份陪在任疏狂身边,就能扛得住舆论,就能让任疏狂的家人接受了?

所有的后路都被掐断,邹盼舒才开始真正冷静的思索关于重生的意义。他想,比别人多一次经历,多出的时间,不可能会有绝路的说法,自己一直都是按照前生的步调在努力,或许大方向就错了。那天跑出任疏狂的公寓,路上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一定要以干干净净的身心去接近任疏狂,不让他有背叛的感受;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更不会以被包养的尴尬身份出现他面前;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一定会更自信的相信自己就是他期待的家人,是可以不离不弃陪伴他一生的人;如果再有重来的机会……

犹如一道闪电划亮暴风雨中的迷雾,邹盼舒脑海从未有过的清明:如果就是这样的执念才有了重生的机会,当一切都可以重来,自己为什么还要执着的继续老路?为什么不是找新的工作,为什么不是就这样堂堂正正走到任疏狂面前去结识他,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好了,既然连生命都可以重来,还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自己走到他身边去的脚步。

一条崭新的通坦大道犹如真实的存在于眼前,起点就在这病床,终点就是那个任疏狂心之所在的家。邹盼舒一个激灵差点忍不住下床的强烈欲望,被一股钻心的疼痛拉回了现实。

刚刚还在苦笑的脸此刻开了花一样灿烂,邹盼舒自己都觉得有点傻乎乎的,抬起右手揉了揉没有什么肉的脸颊,脑子里却联想到曾经任疏狂有事没事就爱把自己的脸揉来揉去,那份现已不存在的亲昵热度仿佛能把人烫伤,邹盼舒红着脸老实的埋首被中,可不要给庞飞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面对庞飞,邹盼舒没有了之前的膈应难耐,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重新站起来,心底对庞飞的愤懑也越来越淡,爱恨是把双刃剑,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面对庞飞时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心也如重生的生命一样纯净。

无比顺从的配合,令得庞飞憋起的劲头犹如打在棉花里,这人再次给了他怪异的感觉。这种程度的配合怎么看都不像那个酒吧里执拗的人。那个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一点好,被迫接受了也会马上加倍还回来,和谁都是分清彼此的关系。按照小保的话说就是这种人不能做朋友,利益分得太清不交心。

邹盼舒对钱财一直没什么概念。奶奶在世时都是她规划的,等到了S市遇到庞飞,再跟随任疏狂,也都没有从他手中用过什么钱出去,更多时候他连个钱包都不带总是跟着人出门,钱多钱少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衣服够穿就好,不需要名牌高档;吃饭管饱就行,也不要山珍海味;住的要求更低,心爱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租的房子、自己买间小房还是超级大宅都没有任何不同,只要身边躺着的是爱人。在邹盼舒心底一直都有的梦想就是两个人一起度过一生,而他就要奔向这个终点。

最后还是在意愿住满了十天才出院,又在庞飞的公寓住了十天,胳膊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膝盖髌骨虽不曾痊愈,但已经能基本下地行走,只是还走不快,下蹲也有点困难。慢吞吞的计算了开支,算了好几遍邹盼舒也不太肯定够不够,他对数字真的不太敏感。迷失给他结余的工资加上赔偿共有差不多5千,他一咬牙只留出300块把剩下的全部递给庞飞,作为住在这里麻烦他的费用。

“邹盼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吃我的住我的,就是想用钱打发我,你当我是叫花子呢?”

庞飞这样高大的男人,竟然喜欢做饭,自从独居后每遇上伤心事开心事他都喜欢做一大桌好饭菜,但没有哪一次如这个月这样做饭都做得心情跌宕起伏。以前是做饭就能平静,现在是做饭既甜丝丝又很惆怅,不过看着邹盼舒日渐丰腴的脸蛋,骨裂也恢复得很好,他还是很开心。

他的开心也只是维持到今天,他知道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人就是个白眼狼,怎么都养不熟。那一刀钱他一看就知道差不多是邹盼舒所有的钱,一股郁气只冲上头,从未对邹盼舒摆过脸色发过火的他,此刻也生出了狠狠打他一顿的念头,扯过那叠钱“哗”一下甩了个天女散花,这还是他及时收手了,不然这叠钱就被甩到邹盼舒脸上去。

邹盼舒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反应,也从未看过庞飞这样对钱的态度。看着他气红了眼,可能对自己这么大反应也有点意外的样子,伸出的手都没收回去,气鼓鼓的眼神却是一副受伤哀痛的样子。

邹盼舒回神才想到庞飞没有前生那些经历,但不可否认他是喜欢过自己的,哪怕程度也许不够深,是不是今生从头到尾自己都拒绝了他,反倒使得他对自己衍生了真感情?邹盼舒相信人潜意识里总会喜欢相同类型的人,这是由过往的经历和性格造成的,就像他前生刚开始之所以会很快爱上庞飞是因为庞飞宠溺他,在这个家里两个人的生活非常甜蜜;而后来爱上任疏狂也是因为任疏狂给自己家的温暖感受,也是宠溺着自己。人心之所向的潜意识,估计没有谁能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