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诺并不回答他,沉默里透着“你很啰嗦”的味道。墨菲这些天来除了唱的歌以外,没几句话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力,就仿佛他住在另一个次元里似的。
他不招惹墨菲,墨菲偏要招惹他。
墨菲一边掰门把手,一边说:“你要出来啊,不然要是死在里面了怎么办?你死了我在外面都不知道。”
他的蛮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只听见一声脆响,门把手居然被掰断了。
墨菲推开门,见到窗子被窗帘盖着,里头一片昏暗,只有一个人形倚靠在墙边坐在椅子上,一对金色的眼睛好像在折射着黑暗里的微光。
墨菲说:“你还活着吗?”
以诺冷冷道:“出去。”
墨菲叹了口气,摸索到了桌上的烛台,将它点燃了,让屋内好歹有了一点暖色调的光源。
“你没必要这么警惕吧,我手无缚鸡之力啊。”墨菲睁眼说瞎话道,“而且,我早就知道你是人鱼了。”
以诺与他对视。
墨菲有点像安抚一只暴躁的大猫那样,摊开双手先表示自己毫无敌意,一边小心地靠近他,说:“我知道人鱼在生病的时候,有可能会掉鳞片,而且没有食欲。我看到甲板上散落的鳞片了,你是不是病的很重?”
以诺说:“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墨菲说,“你是第一个听得出来我在唱什么的人……呃,人鱼。我希望你活着,起码活得比我久。”
说话间,他靠得更近了,坐到了以诺对面的床铺上。
接着微弱的烛光,他看见了一条鱼尾,它是金色的,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依然异常炫目。因为此刻没有水,半透明的赤色鱼鳍像一层薄纱覆盖在鳞片上,随着以诺的呼吸微微翕动。
这条鱼尾华丽而修长,迤逦达到一米多长,几乎不像是鱼尾,更像是神话里的龙类一样。
尽管他现在病着,鳞片显得有些杂乱——因为一些旧鳞脱落而新鳞未生,但那种美丽仍令人震撼。
墨菲问:“你需要什么药吗?我可以帮忙。”
“帮忙?”以诺的语调低沉而危险,“你凭借什么帮忙,人类——是你因无知而产生的狂妄,还是这种不怕死的‘气概’?”
鱼尾蜿蜒收回,烛光在闪动中猛然泯灭。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雷霆。
黑暗中,以诺冰凉的指尖抬起墨菲的下颔,冰冷无机质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畔响起:“不要多管闲事。”
接着,窗户发出一声响动,海风剧烈地涌进了狭小的房间。
以诺纵身一跃,回到了海中。
墨菲把着窗户,迎着外头突然兴起的暴雨,大声喊道:“喂!鳞片还没长好!现在进海水里你不疼吗——”
墨菲估摸着以诺是生气了,一连两天都没有出现。
这个男人别扭起来是这样的,不搭理人,也不出现,假装自己从世界上完全蒸发了。
墨菲就当他是个冬眠的公爵,放在那不管就行了。他自己在船上继续老老实实地打扫卫生,捕鱼,做饭,晚上数着星星睡觉。
他扫到了不少金色的鳞片,有些是水滴形状,有些是梯形的,有些是纯粹的金色,有些则带着几分晚霞般的绯红,看样子是生在鱼尾上的位置不一样导致。
“鳞片都好看,不知道卖出去值多少钱。”墨菲自言自语,“啧啧,要是不小心卖给痴汉的话,怎么感觉是我吃了亏……”
他还在屋子里找到了一个很高级的手机,看上去以诺也不用它,既不设置密码,也没有下载过什么东西。
墨菲举着手机,整艘船乱爬去找信号,终于给他找到了两个信号。
于是他就坐在船篷上头,高举着手机对着唱歌——唱了一首人鱼的歌《水母》,一首就唱前两天那首丰收庆典的歌。唱完,他举得胳膊都酸了,才看到“上传完毕”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