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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乞骸骨”之言,看着早已老迈的王忠孝,看着他立在那时瘦削的模样,朱明忠长叹道。

“三年前,朕登基袭位,三年来,虽勉强也算是励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总算是国事稍安,可实则,今时天下未端,虽内藩割据渐解,可其实还是乱世,毕竟,清虏据以西北,西南等地亦有匪患,即是用人,虽是人才济济,但其中难免有侥幸求恩之徒混杂其间,虽是乱世,可却又不似早年那样易于识别。虽可从容择善而用,但却又时不待我,过去三年,全赖诸卿倾力,方才使国事稍靖,如今长儒以七十有三高龄乞致仕,于我大明可谓有鞠躬尽瘁,若朕仍不同意,岂不通情理?”

陛下长篇大论的一番话落进王忠孝的耳中,让他再次长揖道。

“臣崇祯三年蒙孝烈皇帝恩典为进士,授户部主事,后蒙思文皇帝恩典,授光禄寺少卿,再至孝匡皇帝授兵部右侍郎兼太常寺卿。又得陛下抬举入阁为辅臣,受大明皇恩不可不谓之不重,若非是行将就木,臣又岂会乞骸骨还乡,臣此生所憾者不得亲睹我大明极盛之世了。”

此时王忠孝尽是副老泪纵横的模样。

“也许你看得见,也许看不见。”

朱明忠目光炯炯的望着远处,然后继续说道。

“可是朕却希望你看得见。你们那一代有你们那一代的功业,子曰‘逝者如斯’指的是河川,当年清虏入寇,江年倾刻皆降,若非是尔等忠臣义士力揽狂澜于将倾,朕也恐怕只能于心中暗伤而已。”

站起身来,朱明忠缓缓的在武成阁内踱着步子,好象要把思绪拉回来似的,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他又说道。

“现在晋藩入朝,虽说地方偶有匪患,可却不过只是贼人聚啸。但清虏据以西北。妄图再入中原,还有就是南洋有西班牙、荷兰、英国等欧夷越洋而来,今日若不能将其尽逐天竺海,他日必将为患我大明,朕必要根绝了这些乱源,非如此,不能安天下。现在关紧的是内地政治还不修明,许多事不从这个根上去作,就会事倍功半。”

已经得陛下同意致仕的王忠孝这才说道。

“陛下是不是为当前内地诸事忧虑?”

朱明忠摇头说道。

“方今诸事不是源,当年流落民间时,朕与师傅游走天下,所闻所见,每每总让朕昼夜眠。我大明险亡于流寇,而非贼虏,流寇纷起,虽因天灾,可流寇成势为祸全国,却源于地土兼并、差役不均、田主佃户势同水火,富的越富,穷的愈穷。人穷极了什么事做不出?西贼起于灾荒,可势成于中原,中原百姓从贼虽为其裹胁,但凭的是不纳粮、掠富户,以此收买了人心,令百姓甘愿从贼,这才是我大明天下崩乱的根本……”

作为皇帝,朱明忠自然要考虑很多问题,他所说的这些话,看似是自己的反思,实际上却也是这个时代以及后世人们的对明亡的总结。

“民有三息: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若是如此,天下必将大乱,想要避免这一切,非得饥得食,寒得衣,劳得息,如此,即便是偶有贼人聚啸可却没有作乱的根基——去年那几份丁银的折子你们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