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的区域管制室里就这么回荡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这很明显是机组发话,但是其中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背景杂音,而且仅能分辨的几个字节也是主管听不懂的。
“他在说什么?”主管吩咐道:“退回去,重复播放。”
管制席对于无线电通话是有定期录音的,想要回放并不难。
管制员登时按照主管的意思,在旁边的电脑上啪啪地操作了一番,然后一点播放键,很快声音又出来了:“ayday45遭遇劫机与释压机组即将失控清空空”
这次主管是凑在扬声器那边仔细听着的,可是一段停下来,他茫然地直起身子:“这是日语?”
没错,在可以分辨的词汇中,主管感觉完全不是日语。但是,这段话的背景音太过嘈杂了,以致于主管也不好确定。
“好像是中文。”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举起手来:“他好像说的是中文。”
“中”主管直接朝着那人招招手:“你过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或许是是刚来区域管制室这边帮忙,在主管面前显得有些畏缩,走到主管这边先是九十度鞠躬:“我在大学时自学过中文,我可以确定这就是中文。”
主管拍了下管制员的肩膀:“再重放一遍!”
管制员连忙又是拉回了开头,接着同样的一段话又出来了。年轻人侧耳倾听,一边听着,一边翻译:“ayday!全日空45航班遭遇劫机与释压,机组即将失能,飞机失控,请求即可清空飞机方圆三十海里空域。”
这话一翻译出来,主管人都傻了,他呆呆地望着那年轻人:“你确定是这个意思?”
年轻人被主管那骇人的目光瞪得有些害怕,但还是重重地点点头:“我确定是这个意思。而且,说的这人好像状态不太好,他的语速很慢,不像是正常说话的语速,倒是有点儿像”
“像什么?”主管急道。
年轻人一咬牙:“像是极度缺氧时,意识不清的状态。”
“劫机,缺氧,释压,失能,失控!”
主管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这五个词语。这其中任何一个出现了,那就算上一件大事了,但是现在这些状况都集中在了同一架飞机上,如何不让主管方寸大乱。
“不可能的!”主管还是不愿意相信:“全日空45号航班上怎么会有机组在这个时候说中文?你是不是听错了,你到底能不能确定?”
管制员这时小声说了一句:“主管,可能要下决定了。”
“下什么决定?”主管大吼道:“依着那段话的意思,清空飞机方圆三十海里的空域,可飞机是移动的,如果要确保飞机在接下来任何时候方圆三十海里都没有任何航空器,那就要清空整个东京空域。而且,他还没有提及高度,那就是全部高度,全部空域全部清空。你敢下这个决定?”
东京区域可是整个日本最繁忙的空域,这要是全部清空了,半个日本的民航都要受到影响,这么大的责任,他敢担着?
其实,不是主管不愿意相信那个翻译的年轻人,而是他不敢相信。
这个决定太难下了!
“而且,从雷达上来看,全日空45航班还在爬升。如果真是释压了,飞机为什么还在爬升?”主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释压的话,那就需要紧急下降,这难道不是常识吗?哪里还有往着更高处爬升的,这不是在寻死?
这个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冒了出来:“会不会是劫机犯在操纵飞机?”
释压的时候还上升,那的确是违反常理的。可如果劫机犯基于一些不可告人的意图而爬升,那似乎也说得过去。
“那刚才那话也是劫机犯说的?”主管沉声道:“一个说中文的劫机犯,还在报告飞机状况,同时请求清空空域的劫机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的确,如果是劫机犯,那肯定没有立场跟管制员报告飞机状况的,甚至连为了安全目的考虑的清空空域都说出来了,这明显是出于救助飞机的目的,不像是劫机犯能说出来的话。
而且,就算是劫机犯在操控飞机,可劫机犯又不是神仙,凭什么能突破737的升限?
不管怎么说,这场事件中充满了诡异。
“为什么737能够突破升限,你们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有一个说中文的出现在全日空45号航班的通讯频率里,你们也都不知道?”主管本来就心烦意乱,此刻看一众手下没有一个靠谱的,更是火冒三丈。
“因为全日空45号航班上就有一队来自于中国航空公司的人员。”这时候,主管的助理走近过来:“刚我跟全日空联系了,当事执飞机组是全日空员工,日籍。但是,在飞机上有来自于春夏航空的人员,他们是打算过去全日空接受培训的,另外签订全日空与春夏航空的合作协议。”
主管脸色稍霁:“那刚才这个说话的?”
“在春夏航空的一众人里有一个叫徐苍的,我觉得刚才说话的就是他。”助理轻声道:“如果是遭遇劫机了。原机组可能受到了伤害,而由那个徐苍顶替上来了。如果是这么猜测的话,还是相当符合逻辑的。”
“徐苍?”主管轻呼一口气:“我知道这个人,好像挺厉害的。”
助理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强调了一下:“是非常厉害。”
主管面色阴沉,按照助理提供的信息和解释,那很多东西似乎也都说得通了。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解释的,比如全日空45航班突破升限的事情。
“怎么办?”助理问道。
即便不愿意面对,但是还是要面对不是?逃避只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主管一咬牙,宣布道:“东京空域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其余航空器除紧急状况不得进入东京空域。”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是主管还是下了。
想了下,他看向自己的助理:“帮我联系jcab!”
此刻在飞机上,徐苍在艰难地报出那段话后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程度。极度的缺氧已经让他神志不清了,以致于都忘记现在在日本东京空域,用的还是中文宣布。
当然,他也不知道东京管制有没有收到了。即便管制那边反馈过来,风挡破裂之下,气流倒灌进来,巨大的喧嚣声已经可以盖住一切了,根本听不清管制员的反馈。
其实他也不想管管制员的反馈了,那种东西根本就是不重要的。
为今之计,他是该如何摆脱现在的状况。
他已经要撑不住了,这不是他靠毅力或者忍耐就可以挺过去的,而是生理因素所决定的,根本无法改变。一旦他因为缺氧昏迷过去,那飞机将完全失去控制。
更要命的是,现在飞机c板彻底损坏了,自动驾驶根本用不了。要不然,如果他提前设置好自动驾驶,或许还有一些转机。
徐苍戴不上氧气面罩,只能用右手捧着氧气面罩,隔着橡皮软管,将面罩扣在自己脸上。可由于橡皮软管的阻隔,徐苍的脸与面罩之间根本无法很好地贴合在一起,这导致氧气面罩中输送出来的氧气只有极微弱地吹拂到了徐苍脸上。
这些氧气或许能徐苍保持些许更长时间的清醒,但是结果也只是杯水车薪,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然而,在这个时候,徐苍同样要做出选择了。未来一段时间内,他将因为缺氧而陷入昏迷,这是不可避免的。然而,他也相信只要飞机下到足够低的高度,甚至不用一万英尺,他就能恢复意识。
可问题是,从现在的高度下降到一万英尺,这中间的高度差该怎么完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