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毕竟是最极端,最坏的情况,想必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生的。然而,防患于未然,飞行部那边还是在积极推进莫尚云和史颀教员的资格恢复的。
没办法,这两个人就是最有希望的。其余要不还是单飞机长,要不就是年轻教员,资历实力还不够,人家局方都懒得搭理。
别看滨江机场报的风大得很,在巡航高度上还真是安逸得不行。瞅着还有四十多分钟就要落地了,关山怕也是说累了,消停些后就开始做进近准备了,而徐苍则是给乘务长打了个内部电话。
“乘务长,你让五号进来一下。”
这下别说乘务长了,在准备cdu的关山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让乘务长进来,让二号乘务员进来,那都是常规操作,哪有让五号乘务员进来的?
关键是让五号乘务员进来干什么?通常来说,五号乘务员是整个机组级别最低的,有必要特意叫来驾驶舱?
跟关山的疑惑一样,乘务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哥,你是五号吗?如果驾驶舱内有什么需要的,我让二号去一趟。”
然而,徐苍还是点名要五号:“不用,就让五号进来。”
“这个”说实话,乘务长倒也不是不让五号进去驾驶舱,只是这怪异的要求容易引起乘务长某些遐想,以致于乘务长感觉略微的担心。
这时候,关山调整了发射机,转为客舱通话,加入进来:“乘务长,按副驾驶说的,让五号进来。”
关山这么一说,乘务长即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应下来了:“好的,机长。”
挂了客舱通话,关山也不管什么进近准备了,一脸坏笑地凑近徐苍:“没看出来啊,你玩得挺花啊。”
徐苍将发射机转回甚高频一部,斜了一眼关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都说你跟秦总是那个关系吗?家里有这么个女强人,着实是受不了吧?不过,原来你喜欢小的,五号我看才过二十吧。”关山越说越离谱:“当然了,你年纪也不大,那也是正常。但是”
“但你个头啊!”徐苍哼道:“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男女那点儿事情就容不下别的?还有十几米的阵风等着你呢,那个够刺激了。”
被徐苍否认后,关山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样子,搞得徐苍很是无奈。
不过,这时候在外面在后舱的五号乘务员已经被叫到了前舱工作间。
结果,乘务长没有立刻将五号乘务员放进驾驶舱,而是一脸严肃问道:“你认识机长或者副驾驶吗?”
“认识啊。”看着乘务长一脸的郑重,本来就是实习的五号乘务员明显紧张起来了,说话都是有些颤抖的。
乘务长摆摆手:“我不是说今天,我是说之前,你们私底下认识吗?”
五号乘务员摇摇头:“不认识。”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乘务长的语气所感染,导致五号乘务员也跟着担心起来:“姐,是有什么问题?”
“我怎么知道?”乘务长自己都搞不清楚:“算了,你进去吧。落地后,我再找你聊一聊。”
五号乘务员心情忐忑地点了点头,后面进了驾驶舱。
甫一进来,五号乘务员便是瞧见关山在忙,反倒是身为副驾驶的徐苍悠然自得地坐在座椅上,角色似乎都颠倒过来了。
“哥,你叫我?”
徐苍指了下机长后面的固定座位:“不用站着,坐着嘛。”
五号乘务员本来就紧张,尤其是她知道徐苍好像跟公司老板有关系,更是呼吸都不正常起来。这要是惹得徐苍不高兴了,后面徐苍给老板吹吹枕边风,自己一个实习乘务员不是凉了半截了?
“哥,你说嘛,我站着就行。”五号乘务员干笑道。
徐苍回过头,瞧见五号乘务员那僵硬的笑容,立时就看出她的紧张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强行要求了,省得她又胡思乱想。
于是,徐苍直切主题:“刚才乘务长有没有让你后面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她?”
这个开头着实让五号乘务员猝不及防。
实际上,乘务长是没有说的。但是,乘务长言明落地后要单独找她聊聊,基本等同于这个意思了。
但是,五号乘务员明显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意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就是下位者的难处!
看见五号乘务员犹豫不决,徐苍也没有追问了,只是说道:“一会儿如果乘务长问起来,你就说我给你询问滨江当地美食的事情了。”
“啊?”五号乘务员显然有些跟不上徐苍的思维节奏。
“你不是滨江本地人吗?”徐苍反问。
“我”五号乘务员一怔:“哥,你怎么知道?”
徐苍笑道:“你口音不就是吗?我在航校的时候,同宿舍的朋友就是滨江的,我听得出来口音。怎么样,我们正好要过夜,问一下你这个本地人一些攻略很正常吧,乘务长不会怀疑的。”
徐苍这还算是比较替五号乘务员考虑的,连借口都替她想好了,免得她两边为难。实习乘务员在转正之前压力很大,徐苍能够理解。
五号乘务员自然能理解徐苍的心思,感激道:“谢谢哥,我就这么说。”
“嗯。”徐苍点点头:“下面说正事,你实习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上个月飞了多少小时?”
“二十!”
“二十!?”就连关山都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来:“这么少?”
提起伤心事,五号乘务员也觉得神情落寞:“可能是带我这种实习乘务员需要安排乘务教员吧,所以班少。”
就像是飞行学员需要飞行教员才能带飞,实习的乘务学员也需要乘务教员来带。如此一来,就并非所有航班都能让实习乘务员飞的,那肯定也会影响航班量的。
可是,关山摇摇头:“不对,你的技术级别肯定有影响,但绝对不会这么夸张,哪有只飞二十小时的?”
“别的实习乘务员或者低级别的乘务员也是一个样子吗,都飞得少?”徐苍问道。
“不是的,有一些能飞到七十小时的。”五号乘务员下意识地说道。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好像说太多了。
徐苍脸色一下子就冷下来了:“有人能飞到七十小时,而你只能飞二十小时?”
“不不不,我就知道一两个,可能就是个例吧。”五号乘务员还想着圆过去。
哪里知道关山插话进来:“没有吧,之前我飞过几班,好像有不少乘务员上了七十,肯定不算个例吧。”
乘务员的执勤时间标准是要比飞行机组要宽松,所以平均小时基本都要比飞行的多。比如说,飞行员一个月的飞行时间不会超过一百小时,但是乘务员是可以超过一百小时的。即便是七十小时的平均小时在乘务员那边也不算特别高,因此关山这种不知情的人都觉得离谱。
五号乘务员嘴巴张了张:“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还在顾忌什么?”徐苍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了:“一个月二十小时,想要转正,你自己算算需要多久?你还在隐瞒,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担心被人报复?”
此间言语让得关山颇为讶异:“徐苍,你在说什么?”
五号乘务员脸色微微一白:“哥,我没有隐瞒什么。”
“没有!?”徐苍陡然一喝:“乘务计划室是不是在搞潜规则?你是既得利益者,三缄其口也就算了,你还是受害者,还不敢说?你放心,你不会受到报复的,我可以跟你保证。”
五号乘务员看看关山,显然有些拿不定注意。不管怎样,在飞机上,她还是本能依靠于机长。
这时候,关山道:“放心说。”
五号乘务员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道:“哥,据我所知,排计划的那边的确有这种情况。”
大约十分钟后,五号乘务员终于出来了,乘务长马上迎上去,小声问道:“说什么了?”
“他们一会儿下去准备出去走一走,问我滨江有哪里好玩的。”五号乘务员很是自然道。
“就这个?”乘务长怔了一下,她倒是知道五号乘务员是滨江人,而且飞行机组一会儿的确是要下去的,而乘务组则不下去,继续返回剑川。
五号乘务员重重地点点头:“对啊,就这个,没什么事。”
“算了,等落地后再说吧。”此刻乘务这边也要做下降准备了,不方便继续谈了,乘务长也就没有再追问了,放任五号乘务员回去后舱工作间了。
而此刻在驾驶舱中,听完五号乘务员讲完一切的徐苍和关山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呵呵,一千保一个月地好班和小时,乘务计划室的人挺会赚钱啊。”关山冷笑道,甚至不禁惊叹于乘务计划室的敛财手段。
没错,依着五号乘务员的说法,乘务计划室那边有个特殊的价目表。就是给多少钱,计划室就给你排多好的计划。有些或是碍于经济原因,或是看不惯这类情况的,不愿意给乘务计划室钱的乘务员只能飞最差的班以及获得远低于平均小时的航班量。
之前的夏疏月是看不惯这种行为,所以排班相对较少。不过,夏疏月虽然技术级别不算高,但怎么也是正式乘务员了,所以少是少一些,但不会太夸张。
可那五号乘务员是因为经济原因,因为乘务员不像是飞行员,很多培训或者服装都是要钱的,以致于五号乘务员正好碰上没钱的时候。正好五号乘务员刚来公司,不太明白其中规则,觉得不给钱大不了班差一些,但应该也不至于差太多。
结果现实就是上个月飞了二十小时,着实离谱了。估计计划室那些人也觉得她不过是实习的,还不是随便拿捏?这次才是肆无忌惮。
徐苍叹息道:“我还以为咱们这个新公司说什么也能维持一段时间清明的环境,没想到,这才多久,已经有些人将外面的坏习惯给带进来了,我真是没有想到。”
“不过,我们飞行的计划好像没有听说有这套,至少没有明目张胆要钱的。”
“他们敢!”徐苍感慨道:“飞行跟乘务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从现实角度,飞行员的价值明显是要高于乘务员的,以致于公司更有动力维护飞行员的利益。而且,飞行员群体里那些老教员,脾气一个比一个大,要是一不小心惹着那些老教员,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我以为自己倾注心血的公司会跟别的不一样,看起来我还是想多了,都一样。”徐苍有些失望道。
关山嘴巴动了动,还打算安慰一下徐苍,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问了一句:“那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徐苍目光微凝:“现在还只是一个在生长的毒瘤,趁他还没有长到肘腋之患的地步,将之利落地清除掉。”
徐苍两人没有说太多,毕竟也临近滨江机场的进近区域了。
滨江机场虽然本场风比较乱,但是进近程序上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而且,飞机在飞到滨江进近区域时,已经能隐约瞧见机场不远处那仿佛连同天地的陆龙卷。
徐苍长这么大,加上重生前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亲眼见着龙卷风呢。
只见那龙卷真如电视上展示的一般,是上大下小的漏洞形状,其上方连通着广袤厚实的积雨云,使得黄昏时分那仅剩的一点儿亮光都给遮盖住了。雨云所覆盖的区域跟其外围的光暗对比极其明显,就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
“滨江进近,春夏9733,高度四千二,通波c,听你指挥了。”
很快,滨江进近管制回复:“春夏9733,跑道31,保持航向,雷达引导进近,通波c有效。”
“保持航向,雷达引导,跑道31,通波c,春夏9733。”
“春夏9733,高度下标准气压三千九。”
“三千九,春夏9733。”
机长关山这边刚在高度窗口调出三千九米的英制高度一万两千八百英尺,给予一千英尺的下降率,进近频率里就是又响起来了管制的声音:“春夏9733,现在本场地面风35011米,阵风十四米,湿跑道,请问是否继续进近?”
“风好像还小一些了。”徐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了关山,毕竟一会儿落地的是关山。
关山想了一下,接了徐苍的话来回复进近管制:“进近,前面本场有落地的吗?”
“就在刚才有架飞机复飞了,貌似就是乱流导致的。”
这下关山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这说明本场的情况似乎不像是气象报文中那般乐观。讲道理,别的航司的机长标准也是放在那里的,不会有大的差距,别的机长落不下去,那得是要警惕了。
“十四米的阵风,有这么难搞吗?”这时候,频率里插进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显然是别的机组的飞行员说的。
确实,阵风十四米是很给飞行员的操纵上难度,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这话也算是问出了徐苍跟关山心底里的疑惑,那就是实际体感跟气象报文的风力有差距。
“是啊,我感觉不是十四米的阵风,而是二十米的阵风,刚才差点儿落草地上。”频率里,又是一个飞行员插话进来:“对了,我就是那个刚才复飞的。”
看得出来,在这个时候,飞行员们还是倾向于交流自身情报的。
“滨江机场这边的风力测量是不是有问题啊。”又有一个飞行员提出了疑问。
别的不说,看起来滨江本场上空是盘旋了不少飞机,进近管制频率里端是热闹。
“木华2311,本场风力测量仪已经经过二次检测了,没有任何问题,请不要在频率里表明未经证实的言论。”进近管制很是严肃道。
然而,这个告知显然不足以压制住飞行员的讨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略带调侃道:“那意思是我们这些机长技术都不行了?十四米的阵风都落不了?”
“这可说不定。”
如此言语,频率里的飞行员不但不生气,反倒是这种笑声,一时间,进近频率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其中主要还是集中在龙卷风的话题上,毕竟在国内真的是很少很少见龙卷风的,太多飞行员心里没底了。
如果现在仅仅就是阵风十四米,即便前面有飞机复飞了,这些机组也不至于盘旋等待。
当然了,除了正常的讨论外,还有在提及龙卷对本场的印象的,比如后续龙卷会不会移动到本场,如果龙卷移动到本场,滨江机场会不会关闭。听进近管制的意思,好像龙卷地的预计路线不会经过本场,但是一直会在本场附近游弋,始终保持对本场的影响。
如此言语下,频率里又是一阵哀嚎。
不过看起来,这些在进近频率里聊得很欢的机组是暂时不打算进近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放松。
不过,关山这边就有些跃跃欲试了。从目前给出的本场天气,那绝对是符合标准的,至于前机复飞,万一真是个技术不够扎实的机长呢?
“怎么说?”关山征询徐苍的意见:“试一次?”
如果仅仅是关山一人,他或许会等一下。但是,徐苍在身边,关山心里有底,觉得可以试一试的。
徐苍点点头:“可以,反正都是够标准的。不过从前机反馈来说,低空气流比较乱,注意复飞时机就行。”
“嗯!”关山一时信心大增。
“那我回了。”徐苍稍稍顿了下:“进近,春夏9733,我们继续进近。”
“好!春夏9733,航向360,下修正海压三千,修正海压1028。”怕是前面真就没有什么进近的飞机了,进近管制立刻就给出了下一步指示。
徐苍看了下,这个航向基本就是以三十度夹角直切五遍了,完全没有阻碍,畅通无阻。
“航向360,继续下修正海压三千,修正海压1028。”徐苍复诵道。
“兄弟,厉害!”
“牛逼!”
“春夏的老哥,就靠你给咱们探探路了。要是落地了,第二部调进近频率,给咱们交流一下。”
别看很多飞行员在外人面前都是高冷范,可实际上,在面对同行时,很多实际上还是相当有意思的。
徐苍笑着回答一句:“知道了。”
飞机在一万英尺以上的时候,虽然是有比较明显的颠簸的,但总体还算是可以接受的。然而,飞机一下降到一万英尺以下,颠簸程度便是急剧增加,怕是在更低处,乱流会更加严重。
望着远处的陆龙卷,徐苍的心头不由一紧,身子都不由坐直了些。
很快,飞机继续下降到两千四百米,同时进近频率转换到塔台频率。不过,在频率切换的当口,频率里尽是欢送的声音,看起来这些人是真把徐苍当成探路先锋了,全指着徐苍了。
频率一转到塔台频率,飞机便是被指挥继续下到修正海压一千五百米,并于此高度建立31号盲降。
在此过程中,飞机一直保持着持续性的强烈颠簸,以致于关山数次想过要不就中止进近了?但是,幸好飞机的各项数据一直保持在规定范围内,没有任何超出标准的情况出现,本来控制不了就复飞的心态,关山还是打算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