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任刃在父亲派来找他的人带领下快步离去,将真心的感激全部抛在身后。他是善人?他在积德?不,没人知道,他是在赎罪啊……

事情被揭穿后,他冷然面对世人的辱骂:冷血残忍、喜好杀戮、卑鄙无耻……可谁知道,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从未遗忘过自己的罪行,老人佝偻的身躯、孩童稚嫩的身体、成人仇恨的双眼……这一幕随着那铺天盖地的殷红,化成甩也甩不掉的梦魇夜夜纠缠着他,将他拖入阿鼻地狱也不肯放手。

所以,他没有逃避死亡的结局,虽然那不是他的本意,但终究是他犯下的罪行,他甘愿承受。以银针取人性命无数的他,也死在银针之下,那大概就是报应了吧。

任刃风尘仆仆的踏入州守府时,任封疆等人已经围坐在饭桌前等了他好一会儿了。任刃这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等着他开饭,有些愧疚的欠身向在座的各位道歉却被任封疆拦住了。

早在林泽生独自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向他解释过任刃身在何处了,任封疆对于自己的幼子有这样的仁爱之心高兴都来不及了,等他一会儿晚点吃饭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忙爱怜的拉着幼子的手向他介绍身边的人:“刃儿,这位是陛下亲封的监军——韩大人。”

任刃抬眼打量了一下,年纪和父亲差不多,但身材矮小,一双不大的眼睛精光难掩,一看就是个颇有心计之人。又听父亲介绍是萧天弘派来的监军,立刻明白了这是那人派来压制父亲的人,顿时难起好感。

韩大人忙客套道,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久闻任二少大名,弁京中谁人不晓二少的大名,今日一看没想到二少还精通医术。虽不能像任老将军、少将军一样征战沙场,但以二少的医术也是派得上用场的。”

这是说我只敢躲在二线摆弄医术吗?任刃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恶意,视线所及看到父亲和大哥也微微变了脸,林泽生倒是惬意的喝着茶,没有表示。心里暗暗一叹:看来这监军韩大人与父兄的不合几乎就差摆到了明面上了,否则何苦初次见面就这么夹枪带棒的噎着自己?

端起酒杯对韩大人一敬,任刃笑的谦逊:“韩大人过奖了,我一直身体不大好,久病成医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倒是多谢了韩大人这一路辛劳,将粮草保护的万无一失,陛下若是知道大人如此不负重任,必然龙颜大悦啊!”

此话一出,任封疆和任锋立刻缓了脸色,眼中难掩的笑意,林泽生更是干脆,不给面子的轻笑出声,便立刻举起茶杯掩住了口鼻,偷偷向任刃竖起了大拇指。只是动作太大,完全没躲过韩大人的眼睛,林泽生看到后者狠狠瞪过来的眼神也不在意,对着他眯眼一笑,噎的韩大人脸色更差。

任刃冷眼瞟了脸色忽红忽白的韩大人一眼,真当我年少好欺了?就算你是萧天弘的心腹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的,你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早在路上林泽生就提起过这个姓韩的监军,总是仗着有萧天弘的撑腰指手画脚,但碍于君王在上,任封疆等一众人虽然对他不喜却也无可奈何,陛下的脸面也打不得的。

所以萧天弘派姓韩的作为监军的旨意刚刚下达,任封疆就把这位韩大人打发去押解粮草,一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乃是重中之重”,“行军粮草只能由可信任之人亲自押解”等等的大帽子套下来,连萧天弘都不好拒绝,韩监军只好苦命的跟着粮草车队先行几日离开了弁京。

一路上没有军队士兵让他颐指气使,再加上时间紧迫日夜兼程,而看运粮草确实是个不清闲的活计,好容易到达了泽州险些将这位从未离开过弁京的韩大人累个半死。憋着一肚子火儿又不能发泄,如今还被任刃奚落一番,但在泽州本就是任封疆的势力范围,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好铁青着脸食不知味的扒完了饭,起身告辞。

见那韩监军走了,屋子里的气氛才恢复了正常,几人又吃了几口菜,任封疆低叹道:“刃儿,想是为父处置了几个他手下的人,他心里不快才故意刁难你的。”想来想去还是宽慰儿子一番吧,毕竟他是第一次来泽州,却被人不轻不重的指摘了一通。

任刃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筷子笑对着父亲和大哥:“爹,大哥,你们看刚才到底是谁刁难了谁呀?我怎会怕了他呢?倒是之前那几个人怎么处置的?”任刃这才想起在路上时意欲将自己带回弁京的几个萧天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