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回来了的信号,花京千里连忙翻身下床,懒得再去穿鞋,直接踩着薄袜冲下了楼,果不其然在客厅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五条悟在客厅,却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眼罩被他取下拿在手里,银白的发丝散落在地面生长的蕨麻上,细软的黄色小花将一切衬托得无比安静。
是很少见的疲态,联想到男人几日毫无音讯的状态,花京千里猜想他或许连轴转了几天未曾合眼。
虽然不清楚细节,但一定是很复杂的工作吧。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悄悄走到男人身边蹲下,低下头,以一种颠倒的视角对上了男人的正脸。
五条悟在睡觉,银白色的长睫毛也安静地敛起,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的发色银白,皮肤更加白得不像话,春日的阳光一照,整个人就像是透明的冰晶雕琢而成,会在暖意中慢慢消融不见。
平日里的五条悟很爱笑,可他不笑的时候,凉薄得如同一片雪花。
她的视线从他纤长的睫毛缓缓落到他的嘴唇上,这下半张脸是她最熟悉的模样,男人的唇形偏薄,有着刀削一般明朗的唇峰,看起来却十分柔软,虽然此刻看不见,但花京千里知道,那颊边还有两点浅淡的酒窝,这让男人在笑起来的时候总有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气,和他真实的年龄完全不符。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细致而又近距离地观察他,不知为什么,花京千里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缓慢加速,有种做了错事害怕被抓包的感觉,而这心跳声也在男人突然睁眼的瞬间差点归于静止。
她霎时紧张了起来,身体却一动不动,只能干睁着眼,保持着丢脸的偷看姿势,等待被男人调侃,没想到五条悟仅仅只是睁开了眼睛,什么都没说,安静与她对视。
“……”
她觉得自己应该先说点什么,可那样安静的蓝注视着她,好似囊括了一整片空旷无人的天宇,连一丝声响都不存在于其下,不知怎么的,花京千里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这样安静的五条悟让她有些难过。
不知这样的沉默过去了多久,五条悟开口:“虽然我的确是个好看的家伙,但也不至于看傻这么久吧。”
“……”
他一开口,花京千里顿时感觉什么难过都变得跟被喂了坨屎一样。
她飞快直起身,假装无事发生:“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是看看你死了没,少在那自恋啦。”
“我当然没有死,”五条悟闭上了眼睛,“不过秋人倒是死了。”
“……”花京千里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平静地解释道:“横滨中央街出现特级诅咒,那时我正在北海道出差,本来要派三名一级咒术师前去,立原秋人擅自提前行动,最终与诅咒同归于尽。”
顿了一下,他又重复了一遍:“千里,秋人死了。”
“……”
五条悟从地上撑起了身,宽大的阴影投射下来,笼罩了她,男人轻声开口:“还以为你会哭的,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啊,小千里。”
花京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哭,也许是还没从五条悟的玩笑中回过神来,总觉得现在听到的消息是否也只是男人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但她知道,无论性格再怎么恶劣,五条悟绝不会拿学生的生死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去……”
“他有一个哥哥死在战场,”男人侧坐在窗前,声音平缓而又温和,讲述着令人难过的故事,“那片战场中诞生的诅咒来到了横滨,想要咒杀的对象似乎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不过,据称是他哥哥自杀的原因。”
“详细的资料被政府管控,我能查到的只有她和秋人的哥哥曾经在同一军团服役,她是随行的见习军医,”他顿了一下,又问道,“千里,你想去扫墓吗?”
“……”
花京千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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