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憎恶印记

大概十多秒,它终于停止了挣扎,残存的右眼瞳孔紫红色变淡,血丝蔓延,这白色的玻璃体死死看着我,无比的怨毒,在我二十二年的人生中,都没有感受过这种程度的强烈情绪。这让人简直不敢相信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动物,反而愿意觉得,它就是一个有着智慧的生物体。

终于,它垂下头颅,气息无存,紫红色的眼眸变得黯淡。

其实那一刻,我的大脑都已经停止了思考,呼吸停滞,只想着:你要让我死,我就让你先死――去死吧。我大概等到它闭气死去了一分多钟,这时候枪声已经停歇了,有人来拉我时,神志才清醒过来。我松开这绿毛怪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虎口处蕴积了太多的蓝色鲜血,这热血似乎有腐蚀性,沿着我肌肤的纹理浸润着,然后沾染到了我的伤口处,火辣辣地疼。

这疼痛直钻入心中。

我扯了几把青草来揩血,然而却止不住这种疼痛。有人递了一条毛巾过来,又递过来了水,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管接,淋湿后揩干净,火辣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但是浸入虎口处的蓝色鲜血,就像黏稠的燃料,怎么洗、怎么抹都褪不去。

这个时候,我的心脏才开始舒缓了一些。冷静之后,有一丝冰冷的寒意,就像噩梦初醒时被蜘蛛、蟑螂爬上背,全身的毛孔都发凉,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是在东官医院里,我帮顾老板朋友的女儿雪瑞解降时,那个马来西亚行脚僧人的那一丝怨念转移到我的身上。

同样类似的冰凉心悸,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陆左,陆左……你怎么了?”有人在推把手伸在胸前、呆呆看着虎口的我,我回过神来,转头去看,是马海波。他问我怎么啦,怎么一身密密麻麻的红色伤口,还挂着这么多蜈蚣、蚂蟥、毛毛虫、蝎子的尸体。听他这么说,我才反应过来,一边解开衣服掏死在里面的虫子,一边问矮骡子都死了吗?

他说跟我出来的都死了,武警们的枪法准得很。

我浑身又麻又痒又痛,把厚厚的大衣解开,扔到地上,又把裤子解开,掏出一堆虫子来――除了上述的一堆外,还有一种十厘米长的小蛇,有碧青色,也有粉红色,以及许多认不出种类的虫子。难怪别人把这儿称为是苗疆、十万大山,这虫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多,而且,这可是冬天,理论上这些玩意儿可都应该是在冬眠的。

矮骡子,真的是玩虫的大家,难怪以前外婆说降服金蚕蛊,必须用它戴过的草帽。

我把衣服全部脱了,就剩一条裤衩,全身又红又肿,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而且浑身熏臭,全部都是死虫子尸体浆液的味道。我一边脱,一边问旁边忍不住捂鼻子的马海波,地上那几具尸体是怎么回事?李德财,还有那个……姓啥来着的乡干事怎么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