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阵子

在黑暗中潜行了一段距离,我渐渐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手电筒往前面照过去,顶壁、墙面以及地上,全部都是蜈蚣蜘蛛小蛇之类的东西,面目狰狞到让人只看一眼,都不寒而栗,发疯似地害怕,想逃避。我高呼金蚕蛊啊金蚕蛊,这么多毒虫子,你这个肥仔快出来开餐啊!然而它没有半点儿回应,仍然在呼呼大睡中。

我望前看,最远不过两百米。人死卵朝上,不死万万年,拼了。

这狠心一起,我就不管不顾了,挎着微冲,拿着手电筒照路,咬着牙、闷着头就往前冲。三两步就跑到了虫子横行的区域里,嗤嗤的声音听得我背脊骨都发麻,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冒起来。我穿的是大头皮鞋,鞋头垫钢板那种,抓地也很稳,一脚踏下去,就能听到有很古怪的甲壳碎裂的声音传来,还有滑滑腻腻的东西,还好我平衡感足够强,不然一个失足,摔个大马趴,我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没冲十几米,就感觉有细滑的东西顺着裤管爬上来,我跑之前,把裤子扎进袜子里,衣服扎进裤子里,还找了个军帽戴上,用布把脸蒙得只剩眼睛。然而,不断又有东西从洞顶簌簌地往下面掉,落在我的身上,然后开始四处游走起来。我使劲甩头、甩腿,把自己抖成了筛糠……然后稍一安逸,就大步迈向前面。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感觉裸露出来的手和被紧紧裹着的腿,都被叮咬到,隔着裤子衣服也有,这些伤害,有节肢类昆虫的口器咬伤,有小蛇的牙齿咬伤,还有蜇伤。叮的一下,火辣辣的疼――这是蝎子。我感觉自己狂奔了起来,痛觉就像是用了兴奋剂,套用一句俗套的话,我的肾上腺激素在那一刻简直攀上了高峰。

我闷着头跑,时不时拿手电筒去拍打钻进我身体的虫子蜈蚣。大概跑出一百多米,感觉前面眼一花,一道黑影朝我撞来,我躲闪不及,感觉腹部像被一个三百斤的壮汉擂了一拳,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矮骡子,居然给了我一个头槌。我肠子都在抽筋,生疼,见这家伙落地,满腔的疼痛和怒火可算是找到一个发泄点,一大脚,就把这该死的玩意儿踢到了岩壁上,溅一岩壁的血,我一照,它又不见了――血是蓝色的。

跑到这里,毒虫阵已经逐渐稀少了,我却被毒虫噬咬伤口处释放的神经毒素给刺痛得哇哇大叫,似乎唯有放声大叫,才能够稍微减缓一些痛苦似的。这痛苦连一直在我胸口槐木牌中栖息的朵朵,也感同身受,她一下子飘了出来,朝着这些向我扑来的所有毒虫大叫。这并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一种高频震动,好像在散播她的阴气、威严和凶厉,我骤然感觉全身一片清凉,灼热的伤口似乎好过了一些。

这声音超过了人类的听觉频率范围,我听不见这叫声,只感觉整个空间为之一震。

然后,我身上附着的各种虫子簌簌地掉落下来,一条粉红色的小蛇从我裤管中爬出,惊惶地往洞里窜去。

我只管跑,朵朵坐在我脖子上帮我拍虫子。

疼痛之余,我突然涌出了一种小小的幸福感,我一直把朵朵当一个小宠物、小女儿来养,她乖巧听话,但是太柔弱了,怕阳光,也不敢出现在生人面前,我一直充当照顾她的角色――虽然我有的时候也喜欢欺负她,看她委屈无辜的表情,然后被逗笑――没想到有一天,朵朵居然能够反过来帮我,对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帮助,甚至可以说是救我一命。

这就是报应,好人有好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