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六月份时,丰沛的易手,彭越对彭城的袭击,的确给整个夏初,僵持于陈、宋之间的战局带来了极大改变。
项梁在战略上比他那侄儿要强,在丰沛易手的消息传来后,楚军在睢阳再坚持不下去了,遂撤往西方的芒、砀两地,依托芒砀山阻挡秦军一时。
都尉李必,司马杨喜作为踵军前锋,奉命追项梁至砀县,而刚带着“灭魏”之功,俘虏魏豹抵达襄邑的灌婴,方知自己眼下已升爵为右更,并得到了“砀郡尉”的任命!
灌婴连称不敢,向黑夫下拜道:“下臣一年前还只是一介骑将,麾下之卒不过二百,岂敢任如此重职?更何况,灌婴过去是睢阳贩缯之徒,郡长吏一贯要异地任职,不可以本地士人为当地长吏。”
异地为官,这的确是秦朝的规矩,是任职的重要回避条款,和后世一样,不论郡县,党政一把手一般都是外地人,为的是避免任人唯亲,防止关系网被利用,最终尾大不掉。
照葫芦画瓢是不可行的,眼下不如往昔,梁地不比关中,这套制度本就是以官员代表朝廷,同地方势力博弈,要他们相互提防,相互斗争。但现在,黑夫需要的却是尽可能缓解被攻占地区士民的焦虑,鼓励更多带路党出现。
黑夫看得很明白:“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魏人心思狐疑,怕我军进入睢阳后,会大兴旧案。”
就是怕秦人像还乡团一样,大肆打击报复,重新推行苛律,将所有反抗过朝廷的宋人统统绳之以法,或者像楚军一样,在梁地搞血腥大屠杀。
“故必以梁宋之人先导,任其长吏,方可释其猜疑,更能征辟当地子弟青壮为我所用。以你为郡尉,不只是因为你战功赫赫,又敏锐细心,也因为你是砀郡人……”
在这年头,乡党关系是很重要的,同乡可以指同里,也可以指同县、同郡,依靠籍贯、方言相互认同抱团。全天下包括十四个大的方言区,而其中魏地方言,又分宋、卫、梁等几种,同乡是文化认同和情感归属的对象。
空降一个不了解当地的秦人、南郡人过去,倒不如起用军中那些来自中原各地的将尉士人。
比如郦食其,就以说降之功,被黑夫任命为砀郡守,不过实权在砀郡丞手里。
而作为睢阳人,近来立下赫赫战功的灌婴,当然就成了砀郡尉的不二人选。
对睢阳,黑夫是有自己的战略诉求的,这儿过去叫商丘,是宋国首都,战国齐灭宋,这一带又为魏所得,建立了大宋郡,秦灭魏后,又置砀郡,因为大梁残坏,故以睢阳为首府。
睢阳襟带河济,屏蔽淮徐,控制着睢水,沿水东下便能进入楚国腹地,舟车之所会,自古争在中原,未有不以睢阳为腰膂之地者。
故此地是黑夫实现对楚包围,极其重要的一路。